在封建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尚且没有形成时,商周等朝为管理广大领土,就实行了分封诸侯的分封制。各诸侯王国的诸侯和王,在其封国之内的地位就相当于是帝王,封土内的资源和收益都属于诸侯王所有,对王国内的绝大多事务都有着绝对的自主权。
按照周礼等古礼来论,夏简戟称的‘王’就相当于是这样的诸侯王,就是炎军所占地盘内的国王,与秦汉及以后朝廷所封的同姓或异姓‘王爷’,全然不同。
至于分封制中,诸侯王有向‘共主’天子进贡的义务,夏简戟就不用履行了,大昭都亡了啊。
当然,这种王与王之前的不同,正是夏简戟和葛蕤等人特意区分出来的,否则他称王的意义就没有了。
参考西周分封制中诸侯王的权利,夏简戟这个称王是很有实质份量的。
按照秦汉以来的礼制来论,非皇帝不能改元定都,但按照周代礼制(周礼)来说,诸侯王能做的就不一样了,改元定都勉强能做,其他如设置官员、建立武装和征派赋役这些更是正当权利。
因此在炎军所占地盘的‘封国’内,夏简戟与皇帝也没有区别了,不过是名义上有些差别罢了。当然,这样的诸侯王,在夏简戟之后及之下,他是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的。
所以,当夏简戟称王之后,是可以名正言顺(这时候正不正也没人去多做置喙了)设置官员,整出一套朝廷来的。于是在决定了称王之后,户礼兵刑工‘六部’外加一个农部,还有太学国子监和督查院等部司衙门,就已经开始逐渐构建起来了,只是还没有正式任命官职。
如今,这班人马已经陆续到了长安,在葛蕤和诸葛评等人的领导下,很快运作起来,为冬至这天做着最后的准备。
很快,冬至到来。
冬至是冬季的大节日,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时候的古人将称冬至为“亚岁”或“小年”,朝野都有在冬至这天祭天/祭祖的习惯。
天子即位,当于圜丘祭天,(分封制下的)诸侯王也可比照天子。只是礼制方面要在天子之礼上做相应削减和区别,就比如冠冕袍服的装饰花纹,拉行大车的马匹数等。
所以冬至这天,除了有夏简戟的称王大典,也有在长安京郊圜丘的祭天大典。
而且既然有了‘王’,便应有‘后’,诸侯王的王后和皇帝的皇后一样都是‘后’,夏简戟为了表示重视,或许也还是为了避免再次劳师动众,就将册封姜秾为王后的封后大典也定在冬至这天。
冬至这天的流程就不少了,葛蕤遍阅自古以来的礼书和典礼史料,制定出流程初稿之后,与夏简戟和众臣一起商议后又修改增删了一些,最终才定下的冬至日流程。
庄重却又不至于太过繁琐,一切顺利的话能在傍晚之前完成。
冬至这天的流程安排,首先是称王和封后大典先后进行,然后任命和封赏朝臣,最后王和后带着朝臣拜谒太庙,最后前往圜丘祭天。
……
冬至这日,方才五更天,姜秾便朦朦胧胧醒来,从外面传来声声鼓鸣。
“到时辰了?”姜秾坐起身来。
相比姜秾,夏简戟这会儿的心绪要不平静些,他在鼓鸣之前就已经自发的先醒了,这时都已洗漱完毕。
穿着一身金黄色里衣的人来到床前,倾身在床上人的额头嘬亲一下,温言道:“嗯,到时辰了,秾妹也起身穿衣洗漱罢。只今日起早忙这一回,以后就算是每年一次的大朝会也不用起这么早了。”
到时候称帝的登基大典,以及册封皇后的封后大典,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忙了,自然不用起这样早。
姜秾看着清醒了,实则思绪还有些混沌,愣愣地点点头,然后在宫女的侍候下下床去洗漱。
现在姜秾身边的宫女,还是当初住进太白县县衙时,唯一侍奉她的侍女。郑茗是个早年丧父后又丧母的孤女,丧母时正逢大旱,生存就格外艰难,也是因着这缘由,不习惯人服侍的姜秾才让她进了县衙,平日也不习惯她服侍,只是为了给她一口饭吃而已。
郑茗样貌普通,话也不多,但手脚勤快,难得能看懂姜秾的神情眼色,总能在姜秾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慢慢的姜秾才习惯了她服侍,她便一路从太白县跟着姜秾到凤翔府,如今更是进了这长安皇宫,做了她的贴身宫女。
姜秾洗漱过后,就见夏简戟已经张开双臂,穿戴得差不多了。
夏简戟身上的龙袍,颜色是区别于明黄的金黄,上面纹着八条五爪金龙,胸前与背后各一,左右两肩各一,前后膝盖处各二,除颜色外可能与皇帝龙袍的区别,还在于衣襟里面没有绣上一条龙。九条龙减了一条绣在衣襟里面的龙,外观上看着不突兀,却又不逾礼,非常体面了。
很快,夏五斤就已经穿戴完毕。
曾经那个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的半大少年,与眼前这个身着威严龙袍,气势慑人的‘王’,竟是同一个人吗?
姜秾脑海中像是有嗡嗡鸣声,神魂与肉.体不同步一般,有着不小失真感。
在郑茗的动作牵引下,她木然地张开双臂,被穿上一层一层的王后礼服……
相比夏简戟的龙袍,姜秾的礼服要更加累赘,里面一层一层的单衣皆是拖地六尺,最后一件凤袍更是华丽非凡,金凤展翅似欲从姜秾背上翔飞冲天,既庄重华丽又气势压人。
夏简戟穿戴好之后,就发现姜秾正看着他在发愣,或许也不是在看着他,纯粹只是发愣而已。
而他则看着姜秾将王后礼服一件一件穿上,衬得她一张严肃认真的脸愈加有气势,但他深知那不过是看着唬人而已,他知她这幅让他夜夜爱不释手的皮囊之内,还有他最为喜欢、穷极一生都不会厌烦的内在性情……
“秾妹,我要先去了,宫女们梳妆时你可靠坐着歇一会儿,然后吃些易饱肚又不易消食的点心,再让郑茗藏上一些,等午后去圜丘的路上吃了垫肚,不然这一天可要饿好了。”
今天流程上先是夏简戟的封王大典,再才是姜秾的封后大典,加上他不用化妆,而她换了衣服后还要坐着化好一会儿的妆,虽然差不多时辰起床,却会比他晚出去很久。
明明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龙袍的人,与当初温宁村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同了,但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个人:总是叽叽喳喳没话找话,总像是有很多话和她说。
就像这会儿,称王封后之前的时候了,竟然在这儿唠叨她要吃早饭,还要藏零食在路上吃,免得半途饿着了。但是这种唠叨,也让人很暖心了。
姜秾回过神来,心想这人变化也不太大嘛,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不习惯呢?不过以后的事还远着呢,走一步算一步罢,何必这么早就去操心遥远以后的事情。
“好,你也抽空吃些罢,待会儿我会让郑茗多藏些糕点的,我们路上一起吃。”
“好,待会儿按照事先排演过的仪式走就行,就算有点小差错也无妨,那些大臣都跪在下面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说出来的。”夏简戟上前来,轻轻揽了他的王后入怀。
“嗯。”她记忆力可不差,且从来不知道紧张为何,怎会在排演过的仪式上出错?或许是他自个儿紧张了吧,于是也宽慰道:“你也是,不用紧张,仪式都是小事。”
“嗯,好,都不紧张。”夏简戟抱着姜秾站了片刻后,才放开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