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正在片场等戏的朱圆圆,看到一旁的小女演员居然在看狒狒视频。
“看什么呢，这么好看？”
小演员脸红地把手机放下，“是许檬的撕x真人秀。”
“撕x真人秀？”朱圆圆立刻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把夺过小演员的手机,自己点开看了看狒狒视频上面的《与许檬同行》专区。
“就……网友取的名,说是狒狒视频会出其不意地放出许檬的官方瓜，估计以后还有许檬一众娱乐圈大咖好友和沈家豪门亲戚出境吧。真实的娱乐圈，真实的豪门……啊，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撕x的……”
朱圆圆浑身一哆嗦，“把自己的人生做成一档原创真人秀,许檬可真够鸡贼的啊！是不是但凡出境的名人，就会被全网嘲,而她就靠此赚流量？先是智斗恶毒婆婆，然后是渣男前夫、冷血公公、极品亲戚、最后就是我这种恶毒女配……”
小演员睁大眼睛：原来朱圆圆是恶毒女配？
不过她还是实事求是地说,“圆圆姐，照现在的真人秀来看,前面被嘲得厉害的,最后都洗白不说，还赚取大量流量。现在的真人秀,你要是不遭骂,还没人关注呢。只要之后剪辑或者剧本逆势翻盘，就能变黑为粉，壮大了自己的声势。就好像沈夫人，和解视频一出,全网风向都变了，毕竟仔细想来，她还想留住许檬，给她分股份来着……也没多坏不是？至于之前她和许檬对骂了什么，谁还记得。”
朱圆圆深思着：照这么说，和许檬来一场“真人互动”，还有这么深层的炒作意义……那作为许檬的“好姐妹”，也没有理由不出镜啊……
小演员识破了她，“圆圆姐，你不会也想蹭许檬的热度吧？”
朱圆圆立即反驳，“瞎、瞎说什么，我自己没热度、没作品吗？需要靠和许檬撕x然后洗白赚流量？”
小演员叹口气，“现在影视寒冬，能拍的剧本来就少，公司还在暗暗地热捧新人——那个裴小姐的资源可越来越多了。您和许檬是好姐妹，能互相蹭出热度，为什么不蹭啊……”
朱圆圆咬着下嘴唇，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许檬的名字，思来想去不止。
说实话，这件事许檬也不明白。
一个好的推荐模式，能够彻底改变整个网站的命运。有效的推荐还能将所有的老旧视频盘活，能达到清库存的效果。所以谢星泽所说的，“推荐改变世界”，这句话真的是真的。
不过，她现在完全高兴不起来。
冯喆的父亲冯国富，已经从各种大道小道消息获知自己儿子被许檬给盯上的消息，并且也得知他竟然要和自己的死对头华氏合作，花大笔钱宣传许檬的二手车广告。
送钱给对家，这不是要气死爹吗？冯国富让冯喆打电话来说合作暂停，然后把冯喆叫回总部去训话了。估计这会儿，冯喆正在他爸的公司里，当着公司一众员工的面，被他爸侮辱着。
冯喆本人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电话和微信全都联系不到。
或者他的手机被他爸没收了。
沈翊说，他会去和冯国富谈一谈合作事宜。不过冯国富和沈家那是几十年的死对头，哪能是年轻的沈翊几句话，就能把精明的老顽固说动的。许檬并不抱什么希望。
她默然地回家，对着冰箱发呆去了。
晚上，吴秘书打来电话，语重心长地劝她：“檬姐，我们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次机会，创业的路这么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都会要失去的。”
许檬：“？？？”这是什么冷笑话，“吴秘书，你是不想要工资了吗？”
吴秘书笑：“您给我的工资已经付到后年了。檬姐，您对未来的考虑一向全面周到。家里的固定资产按照市价核算，房车等等加起来超过两个亿，卖车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变现途径，不行咱还可以卖房嘛。那玩意儿，出手可快。有没有让您好受一点？”
许檬：“！！！”她本来脑壳痛得无法思考，被吴秘书一说卖房，简直以毒攻毒，那被五雷轰顶过后的大脑终于可以重新运转了。
许檬振作起来，“卖车筹钱也不是非得靠冯喆的二手车网站这一条路可走。”
她揉揉脑袋，用沙哑的声音说，“一车库的铁皮总不能烂掉，必须得找个拍卖行早点拍卖掉，有几辆限量款包车市场上是很抢手的，换出千八百万是最少的，只要有人抢，数倍增值也有可能。大不了我就一辆辆发朋友圈卖，做微商。”
吴秘书噗嗤一声：“见过朋友圈卖面膜，没见过卖跑车的。您这微商格局够大啊。”
许檬：“……”
许檬：“总之，我还是想办法筹钱。没钱，咱们公司员工就要喝西北风了。”
吴秘书继续笑，“他们现在喝的难道是西南风吗？”
许檬：“……”吴秘书啊你真是字字珠玑，让本总裁词穷好吗！
吴秘书温柔地说：“我们倒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谢老板这些天玩命似的工作，需要歇歇了。我都怕你们俩什么时候紧绷的那根弦给断了，那狒狒视频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许檬鼻头一酸，感动道：“你可算说了句人话。”不过一转念，“我也不怎么辛苦，只是到处跑而已。谢星泽怎么了？”
吴秘书：“前两天谢老板听您的话，去冯喆的二吉二手车为他们做前端页面和算法改进，结果模块还没搭建起来，却听说不做了。谢老板通宵了两天，都快要瘦脱水了。”
许檬一听谢星泽都脱水了，连忙问：“他人呢，从二吉二手车回来没？”
吴秘书：“回是回来了，但昨天小方刚好采购回了不少拷贝，谢老板一回公司，衣服也没有换，就连夜把那些拷贝全都放到测试页面上测试去了。今天还帮您搭建专区……他已经三天没合眼，据其他程序员说，谢老板要赶在这个月末更新最新的包体到appstore，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配合您带来的流量。”
许檬无语，“他不需要配合我，让他延迟新版本，好好睡几觉吧。”
吴秘书：“檬姐，对谢老板来说，一旦流量涌入，如果不抓住，放任用户来了之后又流失掉，他心里会很痛苦，他肯定会抓住一切可以用来测试推荐算法的机会。如果用户留存率很低，他会觉得是他没有做好工作，耽误了您。总而言之啊，我们这些人是劝不了的。”
许檬没想到吴秘书在公司待了这么些天，居然连流量、推荐算法、留存率这些词儿都滚瓜烂熟了。
她沉思了片刻：“我回公司。”
晚上十一点，安静的瑞河大楼里，只有20层的简易办公桌上还亮着灯光。
许檬上去的时候，看到谢星泽一个人坐在笔记本投射的淡淡雪月白光里，耳朵里塞着耳机，纤长的手指敲动代码。
许檬径直走过去，远远地就听到他耳机里传出聒噪的声音。
她绕到谢星泽身后，迅猛地摘下他一只耳机，“谢老板，您老人家不睡觉，在这儿听什么呢？”
耳机里传来她的声音：“谢星泽，王八蛋强盗病娇猥琐偷窥控制狂，立刻马上从我的冰箱里滚出去！”
许檬：“……”
她等谢星泽解释。然而谢星泽只是气定神闲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檬：“难道我要先和冰箱报备一声，说我要来，我才能来吗？”
谢星泽：“哦。”然后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编写着看不懂的代码。
许檬忍不住了：“听这玩意儿你还能写下去？”
谢星泽随口说，“分析用户习惯，改进AI。”冷白的笔记本灯光下，谢星泽的鼻尖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红。
许檬：“……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改进AI对我们的网站到底有多大贡献？需要这么急迫、不眠不休地去做吗？”
谢星泽的手指顿住，他把耳机拿了下来。
“你平时用siri的时候，觉得好用吗？”
许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越来越好用了。”她不知道谢星泽是不是又准备开启一堂关于“AI深度学习”的小课堂。
谢星泽盯着她，“你有没有觉得，手机的智能化在不断的提高，但很多app因为体量和技术问题，却依然非常死板。通常你会叫Siri帮你打开某个软件，但是打开后，就不再智能化了。你不觉得这样是有问题的吗？”
许檬：“……嗯哼？”
谢星泽把整个身子都转向她，眼里闪着光：“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依靠一个得力的工作伙伴、属下或者随身顾问？那肯定是因为他足够好用。而且，如果一个人对你的‘好用’，远远超过做事的范畴，你就会对他动感情，还有可能爱上他。
许檬：“……啊哈？”
谢星泽：“我想让狒狒视频的推荐AI，比Siri更好用、更有魅力，我想让使用狒狒视频的人，都爱上她。”
许檬：“所以你这个AI的名字叫做……狒狒？”
那被爱上的可能性比较堪忧啊。
谢星泽：“我给它取名叫萌萌。”
许檬：“……”
谢星泽一脸正直：“我听说这年头取名，叫萌萌总是没错的。”
自从早年有部古装巨制电影里生下的马，被莫名取名叫“萌萌”后，这个名字已经被玩烂了。
谢星泽抬眸：“你觉得呢？”
许檬：“那怎么，我还能说有错吗？”
谢星泽：“我会让萌萌和Siri成为超级协同伙伴，两个AI互相对话互相学习，来串联执行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指令。我还有一个更崇高的理想，就是将来，能让萌萌获取他们手机的一切权限，成为用户最依赖的AI，成为他们离不开的恋人和伙伴。”
许檬这回听懂了，“你还想让你的AI超越Siri或者策反她，占领和操控智能手机？”
谢星泽看到她大惊小怪的表情，嘴角微微抽了抽，好像是笑了。
许檬发觉自己无法劝说一个正在为改变世界而疯狂着的梦想家。而被裹挟上这条贼船的自己，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吓你的，快回去睡觉吧。”谢星泽把手放回键盘上。
许檬将他的笔记本一把抽开，“谢星泽，你也需要休息。这公司存在不止一天，十天或者一个月，我希望它存在五年，十年。但如果你倒了，你的AI就只能烂在你电脑里，它永远征服不了星辰大海。”
许檬柔下声，好言相劝：“不如，我们一起睡觉吧。”
谢星泽：“……”
许檬：“……”
片刻沉默后，谢星泽：“好。”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用手机打开手电筒，自己照着楼梯，回顶楼去了。
许檬刚刚真的是嘴瘸。但是谢星泽就这么走掉后，她陷入了反思。
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谢星泽和沈翊，都有问题？
与此同时。
冯喆正在他爸的别墅里接收着训话。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爸当年是被那个沈老头子怎么赶出来的！！让老子跟沈家合作，你不如把你爹送给沈老头喂狗！”
冯家和沈家的斗争史，贯穿了近四十年的电视行业发展史。
冯国富当年还是小年轻的时候，就在华氏电视台做合伙人。沈老爷子复古老旧，是他帮着华氏电视台成功上星，又收购不少新兴影视制作公司，制作出一档有一档脍炙人口的综艺和叫好的影视剧。但沈老爷子却把华氏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集团，变成了家族企业。他们把他赶出去，还在整个朝歌城封杀他，让所有公司都不能聘用他，就连他聘用的员工，也都会在签协议前被强行挖角。沈家不仅驱逐他，还想把他饿死。
后来冯国富在影视城开启冯氏互娱，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从小地方重新回到朝歌，成了沈家赶不走的影视制作帝国。他曾经说过，他们家出产的一切，都不可能登上华氏电视台，为沈家带来收益！
冯国富甚至没想到的是，他和沈家的斗争从老一辈斗到新一辈，所有人都拿沈翊和冯喆相比，冯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和沈翊一对比，他简直就是一个憨憨。于是沈家开始在豪门圈子里，把“冯憨憨”的名号四处传播，让他冯国富一出场，新闻就会把他冠以“脑瘫式育儿”的标题，把责任传给自己。年头多了，他倒是也开始自嘲。但是——天下能有父母，会喜欢嘲笑自己的儿女吗！
他破口大骂了一通，口水溅得儿子脸上到处都是，冯喆默默把脸擦了，只弱弱地低着头，说了一句话。
“我从生下来，就没得到过任何人的支持，就连亲生父母也以我为耻。现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了唯一一个人的支持，你还要阻止。你就是这么当父亲的？”
冯国富被儿子这张狂的话给气笑了。这个许檬不简单啊，连过去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儿子，现在也敢出言顶撞他了。
冯国富问：“就那个许檬？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是朝歌豪门圈子里有名的金丝雀。你相信她是因为什么，因为她长得美，还是因为她会炒作？”
冯喆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向前两步，伸出指头指着自己老爸的鼻子：“就因为她敢和沈家叫板，和你一样！”
冯国富怔住，眼睛盯着自己二十五岁的儿子，头一次用目光直视自己，头一次把他的指头伸到他的脸前，险些戳中他的鼻头。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
华氏电视台总部大楼，还有个名字叫做“摘星大楼”，没有人知道，那是他起的名。
因为过去他有个愿望，就是“上星”、“上星”。这一辈的人已经不太了解“上星”的意义，但在四十年前，他却望着头顶的夜空许愿，期望他们共同创办的电视频道——华氏家庭电视台，可以登上那盘旋于地球之上的传送卫星，把他的电视节目，传送到千家万户的电视机里。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罗，几曾识干戈？
或许是时候，让自己的儿子，披甲战斗了。
***
为了许檬近段时间以来，恐慌和出离愤怒的还不止是冯家。
沈老爷子也发觉，过去只在家里当寄生虫一般的许檬，现在居然出来公开拿着沈家开涮了。甚至于，她居然让沈翊，和他那个一直以来畏首畏尾的母亲，也胆敢在荧屏上发声，走进公众视野了。
这无疑是对沈家权威的一次亵渎。
许檬忽然接到了华氏董事会秘书的电话，是邀请她到电视台和沈老爷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