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的这样。”
肿瘤科主任向叶萱指了指两张并排着的脑部CT片子，“左边这张是上个月拍的，双侧前额叶、左侧颞叶、左侧枕叶各有一处1.5cm至2.0cm转移瘤，右侧小脑半球多发占位，其中，枕叶部位的转移瘤影响了视觉神经造成左眼失明。”
叶萱听得云里雾里，眼角还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她指了指另外一张片子：“那右边的呢？”
肿瘤科主任：“这是今天上午刚拍的，除了枕叶处的转移瘤还在，全脑其他部位再也看不到任何占位。”
叶萱脑子里嗡嗡响，胸外科主任站起来走到另一张片子前，跟肿瘤科主任争论起来：“这张胸部增强CT是上周刚拍的，肿瘤大小比上一次化疗结束后的复查增大了1.0cm，在主病灶没有任何好转且没有专项治疗的情况下，转移瘤是不可能消失的。”
“那主任您的意思是不是……”
叶萱好不容易有机会提问，肿瘤科主任插话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脑转移之所以有好转，难道不是因为免疫加化疗有成效吗？”
“那你为什么当时没坚持这套方案反而将病人交给临终关怀科呢？”脑科主任发问。
肿瘤科主任脸色不悦：“你当时又为什么不敢给他做开颅手术？”
脑科主任：“……”
临终关怀科主任算是四个人里面相稍微和善一点的，他对两位针锋相对的专家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我们关怀科不等于放弃治疗，病人的病情有好转，也不排除是我们科室治疗有方。”
“现在事实证明，我当时坚持的治疗方案绝对有效！”肿瘤科主任拍了拍桌子，“只是病人白细胞一直起不来，不得不停了化疗，否则他现在的情况只会更好！”
临终关怀科主任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好什么好啊？病人当时转进来的时候，严重脑水肿，连续呕吐了三天，挂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甘露醇。再加上低钠低钾血症，白细胞只有0.25，血小板不到20，根本不能再折腾了。我建议还是继续留在关怀科姑息治疗。”
“我觉得可以做个微创把枕叶的转移瘤取出来。”脑科主任道。
关怀科主任：“不同意病人再做手术。”
肿瘤科主任：“现在血象基本正常，白细胞也起来了，还是继续之前的治疗方案吧？”
关怀科主任：“不行！”
胸外科主任：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
“停一下！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几个专家争个不停，叶萱只能强行插话，拿起桌上一份CT报告问道：“我刚才听得一知半解的，你们的意思是，顾先生的病情有好转吗？”
关怀科主任道：“相当大的好转。原本全脑多发转移，这次CT报告显示脑部只剩下一处病灶了。希望病人能尽快接受一次全身检查。”
“真的吗？脑子里的肿瘤只剩一个了？”叶萱拿着报告的手抑制不住地抖动，脸上又惊又喜，“这上面写的，我都看不懂，医生，您千万要仔细看看，我怕他空欢喜一场。”
“放心吧小叶，这份血检报告和CT报告你只管拿过去给他看，好消息。”
关怀科主任的慈眉善目，声音也很有安抚力，叶萱听了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拿起报告撒丫子跑出办公室，跑了好远，医生们还能听到她狂放的笑声。
*
病房内，顾亦然正和一个妇人四目相对，气氛降至冰点。
叶萱离开的这段时间，“不速之客”来访，而且是顾亦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看到我还没死，你失望了吧？”顾亦然嘲讽道。
林岚站在门边，也不愿意进来坐，保持着高傲的站姿，阴阳怪气道：“生不如死，不是最痛苦吗？我要是你，就早点自我了断，省得受这些折磨。”
顾亦然冲着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并不觉得折磨，我在这儿挺好的，没看我头发都长起来了？比你儿子的发际线还靠前。”
说到儿子，女人比顾亦然还不淡定，脸色被脖子上的一串翡翠项链映射得有点绿。
她抬起手，红艳艳的指甲对着顾亦然：“你这么耗着有意思吗！我和你爸劝你早点立遗嘱还错了不成？你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为什么不心胸开阔一些，早点把股权转到齐云名下，让他快点接手公司不好吗？难不成你还想把公司交给别人？”
“干脆交给你吧？”顾亦然不屑一笑。
林岚跺了跺脚，气得嗓音都尖了：“顾亦然！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为了我自己吗？齐云也是你弟弟！要不是你一直打压他，他年纪轻轻能跑去搞娱乐圈吗？”
顾亦然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极其无辜：“我怎么打压他了？我跟他一年面都见不了几次。”
林岚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齐云他那么聪明，考试总是年级第一，还得过奥赛一等奖。为了给你让位，他才埋没了本事！”
“切，说得好像没有我，他就能当世界首富一样。”
顾亦然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呵欠：“我累了，你们走吧，我今天不想见客。”
顾亦然漫不经心的送客态度，激发了林岚的怒气，刻薄的话张口就来：“我还不信你能活几个月。你这种基因，天生就活不长，跟你妈一个样，有命挣钱，没命享受！”
“你给我滚！”
顾亦然气红了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朝林岚扔了过去。
“啊！！！”林岚尖叫着抱头躲避，杯子撞到门框上，碎了一地渣。
拿着报告风风火火跑来的叶萱，正好撞到这一幕，报喜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哑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