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一样,首都嘉安城多云的夜晚,街道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这是春夏之交下过雨后常有的天气。
也和以往一样,他拎起那个分量不轻的公文包,轻轻打开租住公寓的房门。夜色很深,是一层天然的夜行衣,他走下楼梯,注意不发出一点动静,以免把感应灯弄亮。
深吸一口嘉安入夜后冰冷潮湿的空气,他仿佛还能嗅到那萦绕他鼻尖多日不散的淡淡血腥。现在是他的放松时间,也可以说是欢乐时间、心底那头凶兽的屠戮时间——反正都无所谓。
他号称是整个嘉安,甚至整个金楚王国的开膛手杰克。他自己这么认为,媒体在报道上给受害人照片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后,也这么称呼他的。
那么,今天晚上,又会是哪个孤身的女性遭殃呢?会是在街头徘徊寻找恩客的□□,还是加班晚归的普通白领,或者只是贪玩忘记时间的少女?
他闭上眼睛,站在街头,像条灵敏的猎犬一般在空气中搜寻潜在的受害者。
蹿入鼻尖的味道,就像这座城市一样。闪烁的霓虹也遮掩不了一场雨之后泥土和砂石混合的气味,从古旧的巷子里飘出来腐朽生活的气味,远处嘉安运河泛腥的水味,但缺乏女性身上的脂粉味,只有那种味道才能令他兴奋。
事实上,不要说独自走夜路的女人了,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开膛手杰克若干世纪后重现,我市已有十二名女性被害》,他默诵着最近报道的标题。看来是这段时间他的“工作”有点太勤快了,以至于人人自危,方入夜就闭门不出。他还试着在城中最繁华的几条街道徘徊,罕有的几个目标都有人作伴,难以下手,甚至因为徘徊不定,他还引起一个巡警的注意。幸亏他一身西装革履,并及时地扮做一个刚下班行色匆匆的职员,才没有遭到盘问。
若被人发现他的公文包里都拎了些什么,那一切就都玩儿完了。
时尽午夜,他还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猎物,难免心情焦躁起来。难道今晚就将一无所获?他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一无所获的狩猎之夜,作为狩猎者,这种情况是必须要接受的。满怀希望地去狩猎,到了天明空手而归,他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么讨厌。
他拐入一条小巷,脚步稍稍一顿。
起风了,雾气被吹散,甚至有一点点月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他看到小巷中站着一个女人,身影纤瘦,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烟雾袅袅升腾,她仰起头,像是在看烟雾,又像是在看苍穹之外无尽的虚空,她的姿态优雅与孤独,令他一时间愣在原地。尽管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的模样、年龄、身份,他只唯一知道一点,接下来她的身份将只有一个,那就是开膛手杰克的受害者。
他悄无声息地接近着猎物。女人还在看着烟雾,像是出神。她连一丁点的防备都没有。
这一回狩猎的难度简直太低了,他心中暗自发笑,这个猎物是如此完美——孤单、弱小、美丽,没有半分必须的防备心。他有时候必须要费两三个小时才能和一个猎物套上近乎,但这个不需要,他只用接近,然后用一招漂亮的擒拿锁喉动作制服她,结束这一切。
他是这么想的,同样也这么做了。不过,今天晚上,一切都有些不一样。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隐没在云层之中。他从未见过这般的黑暗。过了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他的鼻子火辣辣疼着,他这时候意识到他正面朝下趴在湿漉漉的地上,鼻子被压得很疼,大概流血了。
他那颗属于杀人犯的、魔鬼的、冰冷的心第一次品尝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