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他冲过去的速度很快,这个女人应该没有时间反应过来,他勒住对方脖颈的力度也很大,即使是个男人,也可能会在几秒之内昏厥。不过,他好像根本没有碰到这个女人,就被一股巨大到无法反抗的力量掀翻在地上,仿佛女人身旁还有三个身强力壮、隐形的保镖同时出手。
他想要爬起来,却觉得身体四肢万分沉重,动弹不得,好像有好几个人正死命按着他一样,彻骨的冷意渗入他的骨髓。春夏之交,不应该这么冷的。一股火辣辣的液体顺着脸侧淌到地上,渗入地面潮湿的泥土中,应该是哪里流血了,他努力地抬起眼睛,看到地面的积水已经凝成一层薄冰。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温柔动听,然而在他听来,却如地狱索命厉鬼的声音。
“你要杀我吗?是谁派你来的?”
是谁派他来的?
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想要这么做。没有任何人派他来。只是他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就必定要实现。他听到脚步声离他远了一点,女人捡起了他扔在一边的公文包。可是,女人已经离他有两三米远,依然不做声地、紧紧地按着他的,又是谁?除了这个女人,极目所见,并不见任何人,他也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交谈声,除了吹过小巷的夜风,在没有其他动静了。
他觉得冷,像从地底最深处渗出来的寒意,他相信自己的面色肯定已经冻得发青了,上下牙直打冷战,仿佛自己不是匍匐在水泥和青砖的地面,而是趴在巨大的寒冰之上。他又做了一次努力,试着用冻僵的手肘和膝盖顶住地面站起来,但是这没有丝毫作用。
女人打开了公文包,他听到包盖锁扣啪嗒的轻响。在他打开那个锁扣的时候,通常都是愉悦的,飨宴开始之前,检阅餐具是否就位,总是令人感到快乐。除了现在。女人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慢慢翻动公文包里的东西。里面有锋利的鱼片刀和折刀,还有一卷胶带,他心里有一份所有杀人工具的清单,清晰明确。
他听到女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随后,女人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你就是这段时间新闻上的开膛手杰克吧。”她的语气温柔中含着笑意。
“没有人派你来杀我,是我想多了。”女人又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来,他看到眼前漂亮的皮鞋鞋尖踩过泥土和浅浅的水泊,他还在努力地想要挣脱身上无形的束缚站起来,膝盖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浑身的血仿佛也已经凝固。
“我没有义务教你什么杀人的艺术,”女人说,她将烟蒂在地面捻灭,又漫不经心地丢到一旁,“不过,今天晚上我有时间。”
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那十二个猎物,她们中间有年轻貌美的,也有并不年轻也并不美丽的,不过在她们濒死的时刻,都是同样的恐惧和痛苦,令他万分陶醉的痛苦。现在,他可以完全地体会这种感觉了。
他感觉到第一滴雨滴在他的脖颈上。
……据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能够看到很多本不属于世间的东西。当他侧过头,将脖子拧到极限时,他看到按住他肩膀的,是一只青黑、腐烂的手,死人的手。他眨了眨发酸的眼睛,那不止一只手,很多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后背和头颅。
许多过往像走马灯一般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在一座小城镇中长大,来到首都,一方面是为了找份收入更高的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大城市有更多能够被他选中的猎物。
确实,他找到了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也发现了许多足以令他感到满意的猎物,做案之后,可以不留痕迹地混入人群之中,像一滴水又流进大海,无迹可寻。只是他应该早就想到的,这座人口众多,规模庞大的城市当中,必定有比他更厉害的狩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