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被初平从床上捞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初夏伺候他穿完了衣服。睡眼惺忪的王昉还没怎么清醒过来。
待到出门看到洛阳书院门外拿着火把整齐的队伍,虎躯一震。
“咱们要干嘛?”王昉捂着心口,朝初平惴惴不安问道。
“少爷,咱们回去。”初平沉下脸来,再不见嬉笑。手一摆,就要送他上马车。
“初平啊。”王少爷痛心疾首深情一唤。
“少爷再不上去,奴才可就扶您上去了。”初平不为所动,垂着首,
立在车边。这一回再不敢宠王昉了。
洛阳有异,少爷遇袭的消息已然飞信到了京城。京城来信,王昉再不想走,也得绑着回去。
“通融通融?总得吃个祥云斋的早饭,喝了翠湖轩的茶吧。”苦肉计不成,王昉立马换了脸,笑嘻嘻道。“大半夜的,这也太早了吧。”
“祥云斋辰时开门,翠湖轩晌午接客。少爷咱们等不了那么久。还是不吃了吧。”初平耐心劝他,眉头不展,笑意淡淡。“您若是想吃,咱们把他们的店打包买回去。连着店主都带回去。”
“当真?那咱们现在就去买。”王昉欣喜道。脚步一抬,就想越过初平溜出去。
“这等小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咱们还是快些启程吧。”初平叹了口气,就知道王昉不合作,无奈招一下手,示意周围站着的小厮。
小厮一个箭步上去,将王昉一抗,利索扔进了扑着毛毯锦被的马车里。然后,关了车门,连着窗户都事先钉死了。
“初平。”王昉拍着车门欲哭无泪。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干嚎道。“爷还没去道别呢。”
“少爷放心。奴才都替您安排好了。任非少爷在十八里长亭外等着您。反正您怕是只让他一个人送您就够了。”初平坐在车门口。手一挥,示意浩浩荡荡的车队启程。
任非这几日过得颇不安稳。
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告诉了他爹,自己在外边偷偷养了醉云楼的昔日花魁。他爹气得吐血,也不由分说地差点将任少爷打得恨不得吐血。
饶是如此,任少爷也觉得自己需勉力送送王昉。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呢?
天色熏黑,晨起的朝阳还没出来。任府老爷例行在空寂的正堂里吃豆豉配白粥,一口豆豉,一口白粥。白粥滴在他斑白胡须上,被旁边坐着的任夫人拿手绢温柔擦掉。
任非对着拖住他爹的亲娘感激一笑,撩着袖子玩命儿往他们家后门跑。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少爷”。
“这次做的豆豉有点淡了。”正堂里,任老爷继续慢条斯理地夹豆豉。转首一脸褶子地向任夫人道。
“是您老了,嘴里没味儿。”任夫人白了他一眼。收了帕子,没什么耐心陪一个糟老头子几十年如一日地吃豆豉。
“早就老喽。”任老爷端着碗,微微颤抖着的手夹起豆豉在嘴里慢慢嚼着。看也不看任夫人,微凹的眼眶里,浑浊的眼睛泛着精光。“再也经不起你们娘俩儿闹了。”
“我们闹?我们哪里闹了?还不是你心狠?”任夫人手里捏着帕子,绷着脸对着任老爷道。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脸上的苍老,一双柳眉旋着往上挑,倒是生了股凌厉刻薄的气势。“咱们就那么一个儿子,他藏个妾你就要打死他。你还是他爹吗?”
“我要不是他爹,我管他作甚?”任老爷不紧不慢地继续喝粥。不理会任夫人张牙舞爪的样子。“被你这么惯着,迟早败家。”
“败家败家,咱们家也得轮得到他败。”任夫人冷哼一声。看着任老爷温吞样子咬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爷您私底下的动作。到底是您枕边人,这些年您贴进去多少银子,您心里有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