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她拭净身子?,穿上了衣裳,再去灶间拢了拢火,把锅里温着的粥食舀了起来。
片刻后,堂屋的餐桌上便摆了餐食。
她解了围裙,在餐桌的一端坐下?。
开始吃饭前,她盯着另一端的碗筷,漾出了笑,甜甜糯糯地说了句:“夫君,吃饭了。”
坐在另一端的姜洵:“……”
他抿了抿唇,扫视起桌面的餐食。
桌面的粗瓷碗碟中,一碟盛着酱豆,另一碟,则码着几块醋萝卜。
而他面前的碗里,则放着唯一的一颗白煮蛋。
桌面的菜,别说荤星了,就连油星都不见多少?,这?样的菜食,论谁都食不下?咽。可他对面的小女人,却捧着碗筷吃得?认认真真。
天阴阴的,屋内寂静无?声,院外的狗吠声也是懒懒的,偶有一两声,更像是被雨淋湿了皮毛的无?能恼怒。
姜洵如老?僧入定一般,就这?样看?着自己对面的人,安安静静地用着饭。
她的吃相很斯文,连咀嚼都是小口小口的。
也是,又没有大鱼大肉,就这?么两碟子?淡得?不行的素菜,用不着龇牙咧嘴地嚼咬,更不用狼吞虎咽地席卷。
小女人捧着碗,腮儿轻攘。因为喝的是粥,偶尔会?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她那两弯新月眉之下?,鸦翎般的长睫盖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模糊的阴翳。
咽下?最后一口粥后,她放下?碗筷,又与对向郑重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夫君,我要收碗了。”
而这?时,院外的狗吠声不知怎地,突然大了起来,且不是一两声、亦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片。
伴随着土狗狂吠的,还有男男女女的吵嚷声。
院门被人强行破开时,屋内的小女人正?弯腰收着碗筷,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上来就摔了她的碗,把她扯到院中。
她惊惶失措:“怎、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摔她碗的婆子?重重搡了她一把,咬牙切齿道:“你个?黑了心肠的臭寡妇,居然敢害我孙子?的命!老?娘恨不得?生吃了你!”
见那婆子?挥了巴掌要往人脸上扇,一名齿疏发秃的老?汉连忙扬起拐杖把她杵开,并厉声喝道:“不许动手卢婆子?,把她给打伤了,万一河神不喜欢怎么办?”
差了人去劝住那婆子?后,老?汉又望着被搡在地上的女子?:“江大家的,昨儿个?,你是不是和于四在一起?”
女子?下?颌紧绷,愣愣怔怔地不出声,像被吓坏了似的。
那老?汉显然也不想听她回答,兀自说道:“昨儿打雷又下?雨,于四被劈死在你们那片地旁边的树下?。有人说曾看?见你二人拉拉扯扯,大家都怀疑是你害死了于四。你既害死了人,本来要把你扭送到官衙去的,可昨儿周河决堤泛了洪,洪水把咱们二十?里外的村子?都给冲垮了,咱们村虽说屋宅没被淹,可有些田地也是遭了殃的。神婆说了,要想下?回河神发怒不波及咱们,每个?村都要选人去祭河神。”
老?汉年纪大了,说这?么一通显然有些吃力,便停下?来缓了缓,才又正?色道:“巧得?很,神婆还说了,要选个?生得?好看?的、没有生养过的,我们思来想去,咱们村子?里,也就你最最符合要求了。”
那卢婆子?啐了女子?一口:“送你去服侍河神大人,算你挣着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女子?浑身一震,满脸骇意?,连忙白着脸辩解道:“村长,我没有害人,是、是他拉着我不放的!”
卢婆子?拿眼剐她:“呸!我们的地又不在那头,他无?缘无?故跑去那里做什么?肯定是你这?小娼妇耐不住寂寞,男人刚死就勾搭汉子?!我那乖孙最是品行端正?的一个?人,也不知怎么就被你给缠上了!”
“……我真的没有!”女子?狼狈不已,她奋力反驳,可根本没人听她的话。那身为村长的老?汉指了几名身形壮实的农妇:“又要下?雨了。休要多说,快,把她给绑好了,神婆马上就开坛做法了,晚了可不一定赶得?上。”
……
不由分说的推推搡搡间,女子?被带到了一条河边。
雨势渐大,河面波翻浪涌、水雾满天。
长长的贡桌旁,发髻油亮、穿着讲究的妇人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傲慢地颔了下?首:“可以,就她罢。”
女子?被押着,与一众活生生的、抖个?不停的祭口齐齐站在那贡桌旁。
那神婆先是举着个?摇铃,手舞足蹈了一番,接着,又用朱砂挨个?给祭口们的额心点了个?红印,期间,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词。
做完这?些后,神婆双掌合十?、举过头顶,深吸一口气,领着一众村民齐齐向河面长拜三回。
待直起身后,神婆肃手而立:“可以了,献祭罢。”
哭喊声、求饶声、哀嚎声霎时更响,被先作祭口的人们垂死挣扎起来,可根本没有人理会?。
他们一个?个?地,被扭送到河边。
那女子?也被人毫不怜惜的向前推着,她被雨淋得?周身狼狈、哭得?亦是凄惨可怜,那泪水每一颗,都像是砸在姜洵心头,让他的心翻肠搅肚般发着痛,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阻止那些人前行的脚步。
姜洵浑身绷得?死紧,感觉自己无?力极了。
就在他眼里余痛乱颤,颓然到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的时候,河面突然激荡起来,矍然出现一阵山崩地坼般的动静。
“不好,东向的堤堰也要垮了——”
不知是谁急促地喊叫了这?一声,似是愈加惊动了那鼓躁的河面,摇撼间,几丈高的巨浪竖起,呼呼啸啸间,像要吃人一样。
方才还虔诚长拜的村民个?个?四散溃逃,一众祭口也慌乱地逃命。
风狂浪沸间,地基一阵摇晃,被绑住身子?的女子?摔倒在地。
在她的身后,岸礁已被拍成了碎末,奔腾翻卷的洪水以雷霆万均之势再度涌来——
情急之下?,姜洵胸口钝痛,不知怎地,竟幻出了实体,迅疾地将人护在怀中。
浊浪倾覆的前一刻,那女子?看?着他,惊喜地唤了声:“夫君?”
波涛沸荡,声如金鼓的巨浪劈头盖脸地拍下?——
万物寂然。
……
猫儿一样轻的啜泣声侵入耳中,脸上一凉,姜洵缓缓睁开眼。
像是宿醉过后,整个?人头痛欲裂,好一会?儿,他的五感才开始恢复。
姜洵眼神重新聚焦后,便见一个?泪人儿坐在自己身边。
喉间抽抽噎噎、眼中水泽湛湛,下?眼睫都被泪水泡得?打了绺,两只眸子?更是肿得?跟粉桃似的。
见他醒来,泪人儿又惊又喜:“夫君,你醒了?”
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没从那激荡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似的,姜洵恍恍惚惚地盯了她一会?儿,蓦地伸出手,抚上她光洁的额心,哑着嗓子?问了句:“若我人没了,你可会?改嫁?”
作者有话要说:姜狗:我做梦咒我自己
这是今天第三更辣!12点照常更明天的份。
有没有大可爱给灌点营养液,孩子想要排面,嘤~
你一瓶、我一瓶,宠宠这个虚荣的日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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