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冬把她爹叫出来,刨去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挑头的那一段,给她爹讲了前因后果。
季海明边听边摇头叹气:“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季小冬忽然想起她爹刚进院时没说完的话,问道:“村部怎么说?”
“哦哦。”季海明也想起了自己家的“正事儿”:“村部说你刚过十岁,咱家要往后排。先紧着上半年的发证。”
季小冬扯扯嘴角笑了笑。
“本来想着你爷爷是会计,让他到村部说句话。”季海明又是一阵叹气:“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可不。”季小冬对她爹说:“你抓紧去院里看一下吧,别真打起来。”
“不能,不能。”季海明虽然嘴里说着不能,却还是匆匆进了院子。他太知道她爹季德茂的脾气了,不拉这点儿搞不好真出大事儿。
季小冬没有再进去,看热闹也是会被误伤的……
她也不想回家,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村子里走。
她从小长在城里,后来工作虽然跟农业有关,但更多是跟着季节的流转去试验田,冬天很少有机会能到农村去看一看。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尽了,枝枝杈杈孤零零的插向天空,田野里衰草遍地,房前屋后一堆堆没有融化的积雪,满目荒凉,天地之间只余黑白两色。
季小冬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偶尔遇上几只野狗。
寒冬腊月里有了微微汗意,这点儿热气和汗意被北风一吹,却比方才更冷了三分。
季小冬不想回家,她早晨在家里观察了一下,除了一个大土炕,家里没有了其他取暖设施。她又不想一整天都在炕上窝着,去哪里呢?想来想去,裹裹衣服,走向刚刚路过村头时看到的一处麦秆垛。
麦秆垛又松又暖,往深里掏,还会有保留下来的夏日阳光的味道。农村的小孩子,冬天喜欢在麦垛上掏个洞,像小鸟趴在鸟窝里那样蹲进去,又好玩有暖和。
现在这个麦垛,是季小冬的目标。——她虽然没有农村生活的经历,但是她知道,细胞呼吸作用产生热量,麦秆垛的中心一定很暖和。
科研大佬季小冬跟着她的“科学判断”,终于走到麦垛前。
拉开弓步,撸上袖子,双手成抱球姿势掐到麦垛里……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个软塌塌还有点热的是什么!!为什么没有麦秆嘎巴嘎巴光滑硬脆的触感!!!季小冬瘆的鸡皮疙瘩从手指尖儿起到耳朵根。
“啊啊啊啊!!!”麦垛里摇摇晃晃站起来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身上粘满麦秆儿的人:“季小冬你有病啊!!”
“你谁啊!!”
两个人同时尖叫起来。
“季小冬你真有病啊!”
季小冬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年龄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脸上是毫无血色的白,头发蓬乱,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显露出少年人对世界的嘲讽与反抗。
最刺眼的,还是他额头上如何也遮不住的一大块青紫。
这谁?季小冬一点儿都不见外的“鸠占鹊巢”,钻到麦垛已经挖好的洞里。
既然他认识我,说明“季小冬”也认识他。如果他能嫌弃我是“倒霉蛋”,直接走了把这个地方让给我就好了。
季小冬一边想一边对丝毫不动的少年说:“往那去一点儿。都没我的地方了。”
没想到少年白了她一眼:“这本来就不是你的地方好吗?”
这小鬼头有意思。季小冬就喜欢治这种不服气的小孩儿。
那曾想她还在回忆书里的情节设定,这小屁孩儿竟然率先发难。
“咋啦姐们儿,让你奶奶揍了让你大娘骂了还是被你堂哥欺负了?”
???这小屁孩,不能盼人点好吗。
季小冬躺在窝里,看着阴沉沉的冬日旷远天空,慢悠悠的说:“我今天啊,接生了一只大母猪,铁口直断了两条大鲤鱼,救了我小叔,刚了我爷爷,别提多威风了!”
“吹牛呢吧。”
没打击到别人,结果发现跟自己一起倒霉的人突然不倒霉了,少年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嫉妒和酸意:“你这么得意还往这里跑?”
季小冬说:“家里乱糟糟的,懒得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