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辞迟疑了一会儿,江楚阑突然开口:“多大个人了,还想要师父喂吗?”虽然他是挺想喂顾燕辞吃完的。
顾燕辞听了他的话,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眼里却依旧淡漠。他连忙把江楚阑手里的面条端了过来,放在桌面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那动作别提多优雅了,像是个世家小公子一样。
不,他本就是个世家公子,哪怕背后的世家已经消亡,也没有什么能够折损他的高傲。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但是这样的感觉出奇的美好,温和,顾燕辞收敛了白天高高立起的刺,此刻看起来更加像个一碗面就能满足的孩子。
要是……时间可以静止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美好停留。
楚楚虽然只有十岁,但是架不住干活勤快手脚麻利,说师父煮面燕辞哥哥生火,自己什么都没有干,于是抢着干了洗碗的活儿。
这个孩子就是实诚……江楚阑失笑,反倒是顾燕辞望着江楚阑的微笑失了神,他发现到一点不同,江楚阑笑起来比以往温暖明媚,眼里像是有光。
以前的江楚阑也常笑,只是你永远都无法在他冰冷的眼眸里发觉一丝笑意。只有鄙夷,讽刺,奚落,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在剜着你的心。
这个人不是江楚阑,绝对不是。
那这个占着江楚阑壳子的人是谁,有何目的,有何企图?顾燕辞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
他之前就怀疑这个人不是江楚阑,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丝毫惊讶,只觉得有些无力。
像是失去了执着下去的理由。
等着楚楚洗完了碗,江楚阑就带着这两个半大的小孩子打道回府,睡觉休息了。只是他有点遗憾,刚刚楚楚都跟他道谢了,顾燕辞这个家伙就顾着吃面,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跟他讲。
他把楚楚送回了她的寝殿,她一蹦一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寝殿,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师父夜安。”
“好梦。”江楚阑在她的话后边带上了这两个字,说罢就带着顾燕辞回去。因为他们两个的寝殿靠得比较近,所以顺路。
一路上很安静,可以听见秋虫在草丛中鸣叫的声音,一声声勾画出秋天的落寞凄凉,在这个安静的清雅峰上格外的空荡。
江楚阑只觉得起风了,有些冷。
眼看着就要到顾燕辞的寝殿,江楚阑停下了脚步想要嘱咐他几句关于修行上的事。
但是江楚阑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由得问:“燕辞,有什么事情吗?”
顾燕辞犹豫了一会儿,有些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语速太快,江楚阑像是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江楚阑到了眼下这个修为耳力是极好的,早就听到了,只是他想再听一声。
顾燕辞有些烦躁,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些,轻轻地,吐字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一出口,像是被秋天的风吹散开来,散成了一片温柔的沙,再缓缓飘到江楚阑的心间。
江楚阑笑,果然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明明原身对他做了那么丑陋狠辣的事,但是因为一碗面,他还是轻轻地道谢,感谢反而大过了怨恨。
江楚阑轻柔地摸了摸顾燕辞的乌发,虽然不是第一次摸顾燕辞的脑袋,但他就是格外的心满意足。顾燕辞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可以看出他也是做事极其严谨的人。
做事严谨的人,通常心思缜密,城府深沉。
“不用谢,你是我的弟子。”江楚阑笑说,他觉着今晚可以高枕无忧,睡个安稳好觉了。
可他没有料到第二日醒来,整个祁山派的平静都被打破。
在祁山派周围巡查的弟子突然送来一封密函,告知掌门莫楚洵,祁山派东南方向的乡镇爆发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半月内死了近千人。
九峰上下皆是哗然,倒底是怎样可怕的瘟疫,才可以在不到十五天的时间里杀死近千人。
而且据弟子汇报,这种瘟疫发病前无任何预兆,完全不能预防,一旦发现就等同判了死刑,两日时间必死无疑。不少名医前来救治,但依旧无济于事,有的甚至一同死在瘟疫里。
祁山派弟子已经将那几座乡镇封闭,但疫情并没有因此得到抑制,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向,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如此疫情,跟二十年前沂南城发生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