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辞倒也没有执着,随他一同来到清漪殿正殿,这时其他八峰的长老已经来齐,都在殿中侯着他们了。
江楚阑带着顾燕辞过来,一一向他们问好。其实收徒大典也没有那么繁琐,不过是师脉传承,钦定身份,再昭告天下。
清漪殿中极为宽广,有弟子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香炉里添上了甜腻的梨盏香,清甜馥郁的香味让人仿佛置身于三月春暖,如沐春风。
大殿中央放着一鼎造型古朴的青铜坛子,坛身锈迹斑斑,仿佛受尽了岁月的洗礼,沧桑、陈旧。
坛子不过半人高,看上去却十分幽深,让人看不清坛底何处。宁陵轩候在江楚阑身旁,手里拿着一个锦盘,盘中放着一柄白玉制成的小刃。
江楚阑站在青铜坛前,长身玉立。清雅峰上的钟声响起,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声声入耳,缥缈如雾,已然是辰时了。
他拿起锦盘上的白玉刀,往自己的掌心一划,殷红的鲜血从掌心滑落,格外触目惊心。他将手伸向那鼎青铜坛,鲜血滴落坛中。
刹那间,幽深到空无一物的坛子仿佛蕴满了水,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散发着微弱的莹光,星星点点、流火泻玉。
一点血色在坛中央游荡,像是红丝缠绕作一团,慢慢弥散,最终从青铜坛中探出。一时间,红丝化成了殷红的烟雾,缥缈、朦胧,将周围映至虚幻。
它们朝跪在大殿正中的顾燕辞飞去,在他周遭盘绕,血红与青色的弟子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目至极。
“顾燕辞,你可愿做我江楚阑的亲传弟子,遵师命守门规,为世间匡扶正道,扶危济难,哪怕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弟子愿意。”随他话音一落,那些血丝在他的眉前汇聚,朝他额前贴去,落下一点鲜艳的痕迹,将他清隽的容貌衬出一分妖娆。
那点血红渐渐淡去,仿佛涌进了他的皮肤。顾燕辞只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炽热在自己经脉流动,修补着先前受损的脉络。
这师脉传承有个好处,就是师父可在自愿的前提下,将自己的部分修为渡给弟子。江楚阑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灵气给与他。
算是给顾燕辞的小小补偿吧,毕竟他对璇玑阁一事还存有愧疚。
这世间,虽不曾规定师父可受多少亲传弟子,但很多人为了保证师脉不断,都不会只收一个弟子,师脉传承也不规定只有一个人。
但江楚阑昭告四方,自己只收顾燕辞为亲传,可见其对这个小弟子付出了多大的心力,怀有多大的期望。
这师脉传承不可背弃,若是叛离,则百剑噬心万劫不复。亲传二字,可捧人入九天,一朝之间突破瓶颈修为倍增,但要是师徒其中一方背弃,就不可避免地会遭到反噬,万剑穿心。
师徒一旦定下此契,便是荣辱与共,性命同存。
青铜坛里还漫出了一条血丝,带着玄色的咒文,它蜿蜒着起来,一头飘向江楚阑,另一头飞向顾燕辞,在他们右手小指上缠绕。
最后血丝消散,江楚阑低头看了看,只见自己小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勒出来的。这条红绳,象征的可是他们师徒之间的联系。
师脉之血一授,这收徒大典就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将相应的弟子凭证授予,整个典礼就可结束。
顾燕辞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心神的激荡,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量虽不高,但小小年纪就有一番傲然气度,龙章凤姿,不可小觑。
江楚阑接过了那枚芙蓉翡翠雕琢而成的白泽,走到了顾燕辞的面前。他身姿挺拔得像一支苍竹,坚韧、清雅,无动无语便像一卷精美的画。
江楚阑弯腰,将那块玉佩系在他的腰带上,一边系,一边念叨:“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了,为师不会再收其他人,愿你日后勤勉奋苦,做其他弟子的表率,也好早日承我衣钵。”
顾燕辞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回答,就这般安静地瞧着他,眼里忽然亮起一抹炙热到惊人的光芒。
良久,他才回答了一句:“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日后定当时刻督促警醒自己,不辜负师父一番苦心。”
“如此甚好。”江楚阑系好了,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就这样挂在他的腰间,红色的玉穗随风舞动,艳丽异常。
让他无端端地想起了那日,顾燕辞在花下练剑,那般飘逸的动作,带给他的也是这种由心而生的震撼。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以命相系的师徒,无论日后谁叛离,谁背弃,都将一同走向万劫不复。
哪怕是地狱,也要一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