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家里停灵吊唁了三日,由着子孙风光发了丧,抬至灵台山与老侯爷同葬。
家里忙完这桩大事,便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映容从赵氏那里拿了账本子过来,把家里八个管事一并叫了过去。
常仁宝和高?保昌心里是知道原由的,自然也有底,另几个管采办,管厨房,管杂务,管账,还有买卖奴仆,总计田庄的几个管事俱是不明所以,只跟着两个大管事往二?姑娘那边过去,但全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叫他们过去。
管采办的管事叫孙德昌,一路上就他话最?多,不停的从常仁宝那里打探话,常仁宝压根懒的搭理他。
这小子素日里就贪,还不服管,正好他自个找死,还给人省心了不是?
等进了屋里,见着映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旁边放了张桌子,摆着的都是采办回来的白事用物,孙德昌登时心里一抖,知道今儿肯定是没好事,一边环顾左右,强撑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映容见了人先是温和一笑,“各位管事都过来了?诸位平日里都忙,难有聚齐的时候,整日为了府里也是劳心劳力的,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老夫人的丧事办的急,能圆圆满满的过去,也是多亏了几位连夜操劳,这些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几个管事连忙低着头道:“不敢当,不敢当!”
孙德昌心里慌乱,但仔细想想,虽然夫人现在有意磨练二?姑娘,把家里的许多事都交给她来操持,不过二?姑娘到底年纪轻,对市价行情什么的知之甚微,任他怎么胡扯也未必能察觉出来,再说二姑娘一贯爱做好人,和他们说话都是温温吞吞的,想来这回不一定是要找他麻烦,没准还是褒奖他办差认真?呢!
孙德昌自个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上头映容道:“各位管事们辛苦,父亲和母亲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们余家这些年待各位也不薄,逢年过节的赏钱也不少,你们谁家不是又置宅又置地的?”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但面上还奉承着,“二?姑娘说的是,伯爷和夫人都是慈善的主子。”
映容接着道:“可近日我却发现一件事,有人借着给老夫人办丧事的机会,往自个的腰包里揣了不少呢!你们说,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连主家办白事的银子都要贪,就不怕遭天谴吗?”
说到最后,眼中已经尽是凌厉之色,扫视了一遍后又道:“是谁干了这样缺德的事,谁心里有数!”
几个管事大惊失色,连忙道:“这,这怎么可能,奴才绝对不敢的!”
孙德昌腿都打软,嘴里还在跟着念,不敢不敢!
映容冷冷道:“你们不敢,可有人敢!我是真没想到啊,老夫人的丧事上还有人想捞银子,停灵的时候我就察觉出来了,因着家里客人多不好发作,今儿就咱们自己人在,都来好好论一论!”
映容叫人拿了一把香,并两支香烛上来,素手握了一支香,轻轻摇了一下,那香便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映容将剩下的半截一并扔在地上,抬头道:“你们自己瞧瞧这些东西,拿这种劣质的东西办丧事,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又转头看向孙德昌,满目怒色道:“孙管事,你是真有本事,给老夫人办丧事还想着捞银子,以次充好糊弄人,余家养了你这些年,把你的心也养大了,手也养油了是不是?”
孙德昌吓得一脑门子汗,但仍强撑着道:“二?姑娘,二?姑娘真?冤枉奴才了,这市面上的东西就这样,您不常出门不知道。”
映容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当自己聪明还是当我傻呢?”
说完扔了个账本子在桌上,呵斥道:“你自个瞧瞧,光是采买这一项你就支了八千多两银子,大的你没法捣鼓,只好在小的上边克扣,香和香烛买的是二两银子一大捆的,回来报五两报八两,素布素绢买的也是中等货色,回来再报成好货的价,这来来往往的你昧了少说有千八百两银子。采办一向油水多,素日里你也捞了不少了,小打小闹的也未曾难为过你,毕竟清水不养鱼,可没想到你拿主家的和善当愚蠢,倒助长了你的邪风,让你变本加厉了!上千两银子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揣到自己腰包里去了?你当余家的账房是你的钱庄?你以为老夫人没了,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孙德昌还要辩解,急得摆手道:“二?姑娘真?冤枉奴才了,奴才在余家当差十几年了,断断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这一回账上支的银子是多,可真不是奴才贪的,都是那些贪心的铺子知道咱们府急着办丧事,坐地涨价挣黑心钱,可府里不是急着用吗?奴才也只好花银子先解燃眉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