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有些晃神,“从前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是他掌心里的宝,可现在他羽翼渐丰,他不需要?郑家的帮助了,我就成了没用的人,不止没用,手?里还捏着他这么多年的各种把柄,他怎么会让我活下去呢?”
她骤然厉声,“从前他也说过喜欢我的,可是你来了,我在他心里就变成一个刻薄恶毒,贪得无厌的女人了,我真的不甘心,我活的这么痛苦,却要?看着你们浓情蜜意,看着你们儿孙满堂,凭什?么?凭什?么啊?!你说,我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他会不会像对我一样?对你?他会不会忌惮你,会不会杀了你啊?”
郑氏忽然大笑,而后又重重咳嗽起来,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你知道吗?他在娶你之前,口口声声跟我保证过,不会让你有孕,你嫁过来的前几?个月里,他一直在给?你偷偷服用避胎药,那药还是我寻来的呢,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可男人呐,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他每月都从我这里拿药,原来一直是在蒙蔽我,私下里却早就偷偷给?你停了药,后来你突然有孕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郑氏犹自神伤,可慧容闻言却顿时呆住了。
霍钦曾给?她服过避胎药?他到底还有多少瞒着她的事?
慧容捂着心口说不出话,她以?为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她以?为她足够了解自己的丈夫,她以?为他们风雨同?舟,比寻常夫妻更?加坚韧亲密。
可她没想到,那个每一晚躺在她身边的人,心里藏着无数个她不知道的事!
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慧容从郑氏院里回来,就仿佛失了神智一般,一人在屋内独坐至晚。
晚上?霍钦回来的时候,就看出慧容不对劲了,他进门的时候,慧容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迎上?来,而是坐在桌前不说话。
他喊了一声,她才愣愣的回过头。
霍钦见她情绪低落,便伸手?搭上?她肩膀问道:“这是怎么了?”
慧容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我问你一件事。”
霍钦一怔,看她眼中似乎有泪,便道:“你问。”
“当年霍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慧容毫不留情的开?口,“郑氏的病重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霍钦的脸色突然变的肃重,凝滞片刻后问道:“谁跟你说的这些?”
“你别管是谁跟我说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慧容几?乎吼了出来,“还有,你是不是也曾对我下过手??你给?我服过避胎药!”
“现在我也知道这些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下毒?也要?把我折磨成郑氏那样??”她含泪问道。
霍钦不作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一寸一寸,令她心寒颤抖。
“那个女人沦落到今天的下场是因为她太贪,竟然妄想用把柄来挟制我,可是你不一样?,你只要?安安心心做着国公夫人就行!”
慧容顿生苦涩,“所以?我算什?么?郑氏又算什?么?我们在你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她曾陪你分担一切,如今却残废在床,我做你贤良淑德的嫡妻,却也不过是个门面傀儡!外人看我只觉得风光体?面,夫君儿子,荣华权势,所有女人想要?的我都得到了,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慧容噙着泪,摇着霍钦的胳膊凄厉叫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高兴,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一年送去伯府的牡丹吗?”霍钦一句辩解都没有,只是平和说道:“那一年的牡丹,其实是我送的。”
慧容缓缓松手?,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你?”
“因为霍成想讨你欢心,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请我为他出谋划策,”霍钦的目光渐渐沉寂下去,“你知道的,我父亲是庶子,虽然我和霍成自幼一同?长大,但却如隔天河,他是万千宠爱的国公府世子,而我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仿佛就是他人生的垫脚石一般,就连我的婚事也只是为了攀附岳家权势而已,我想要?的,我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他却那么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就因为我的命数不如他吗?就因为我没能投个好胎吗?慧容,人的命,从来就不是靠天,是靠自己,我想要?的我就必须要?得到,谁敢挡我的路我就要?他死!你是我的妻子,你能理解我吗?”
慧容猛的推开?他,“我不能,你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霍钦扬起头,忍着眼底的滚烫湿润,轻笑一声,“你为什?么怕我,就算我对不起全天下的人,我也从来没对不起你,为什?么到头来最怕我反而是你”
他抬步出门,不曾回头,只说了一句,“这日子过还是不过,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慧容望着他的背影流泪,却怎么都喊不出一句留他的话。
从春山院里出来,霍钦折道去了永雁居。
他忽然想起他也很久没见郑氏了。
霍钦过去的时候郑氏仿佛猜到他会来,见着他就开?始笑,“怎么?是来兴师问罪的?”
霍钦背手?站着,问她道:“有意思吗?”
郑氏大笑,“哎呦我的爷,这可太有意思了,比我从前费尽心思讨好你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笑着笑着,就不自觉的流下泪,“当年你谋害世子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为了拼一把,你是为了爵位,为了我们的儿子,可你骗了我,你踩着我的身子给?余慧容铺路,我真蠢呐,我为你掏心掏肺,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霍钦冷笑,“你若是安安分分听我的安排,我自会让你荣华富贵享乐一生,是你自己不知足!”
郑氏歪着头看他,嗤笑一声,“知足?你知足了吗?你不想做霍成的垫脚石,我也不想做她余慧容的垫脚石,凭什?么叫我安安份份做你手?中的棋子?明明我才是你的元配之妻!”
她忽而大叫起来,“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我把你的真面目揭穿了,你快杀了余慧容,你快杀了她!不然,不然她就要?把你的把柄说出去了,你也把她变成一个不能动弹的残废,就像我一样?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哭。
看着郑氏疯癫的样?子,霍钦沉声,“给?你留了张嘴,真是我的失策。”
“你杀了我吧。”郑氏闭着眼流泪。
他没有回答,推门凛然而去。
郑氏躺在床上?,用余光追寻他的身影,嘴里虚弱无力的呢喃道:“我恨你,我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