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在上游泳课,触壁后停了下来,头露出水面,却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漩涡疯狂地吞噬。溺水的感觉出现,不管怎么挣扎都发不出半点求救的声音。
她本已绝望,以为自己的肺会慢慢被水填满,最后呼吸停滞,却想不到自己被完全吞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换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周遭的环境已经全然不同。
那似乎是她幼时居住的筒子楼,楼梯蜿蜒着向上盘旋,像她刚刚走过的那条巷子一样绵长。
她失去行走的能力,只能在阴暗里朝上爬行。手扒着上面的台阶,艰难地用身体和冰凉的地面摩擦。她只想着,爬上去,回到家,和爸爸一起,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手掌磨出了血。
突然手松开了。
她从高高的楼梯上砸了下来……
郑雯雯醒了过来。看了下表,夜里一点了。
不热的夜里,她出了一身汗,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她屏住呼吸,周围没有别的声音。还好,自己没因为这个梦境惊叫出声,也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把一切扛下来。但现在她发现,一切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可以过去的。
这时她想找一本熟悉的解梦书,看看自己的梦境能对应什么东西,却想起来自己并不在熟悉的那个家里。
郑雯雯擦擦汗,换了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准备去接一点水,不想吵醒厨房旁保姆间里的阿姨。刚走到大门口,门开了,舒浩鹏走了进来,顺便给暖意笼罩的家里带进来了一阵凉风。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惊讶。舒浩鹏轻声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她点点头,进了厨房,也帮舒浩鹏倒了一杯水,调成温热,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舒浩鹏不由得感叹:“这个女孩和男孩到底不一样,我就不能指望舒昌那小子干出这种主动关心人的事来。”
郑雯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捧着自己的水回房间了。
过了一阵子,舒浩鹏进舒昌的房间看看。屋子里是黑的,他以为舒昌已经睡了,悄悄到儿子床边站了下。没想到刚站稳,儿子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爸,回来了。”
饶是舒浩鹏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毫无防备的时候遇上这种可以直接剪进恐怖片当诈尸的事情,被吓了一跳。
“没睡不要装睡,你爸早晚要被你吓出心脏病……”舒浩鹏抚了抚胸口,郑重地警告。
“这不是等你么,要不我半小时前就睡了……再说,不然被吓到的就是我,一睁眼就看到死亡凝视。”舒昌充满无奈:这也是我的错咯?
舒昌溜下床,锁上门再打开灯,好像在办什么秘密的交接行动。
舒浩鹏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谍战片看多了的中二行为,不吭声。
舒昌悄声说:“爸,我想跟你说下郑雯雯的事情。”
舒浩鹏点点头,坐在床边上。“你说。”
“白天没什么特别的,我带她去正福大道逛了一圈,我俩就回来了。然后,我们聊了几句,她说她可以去做笔录了。但是今天晚上回来后,我看见她在书柜前翻了好几次《华夏刑法》。”
“嗯。”
见父亲没有明确的反应,舒昌只好说了自己的看法:“她应该在查她爸爸可能会被判什么刑吧。不过,我们之前学的课上说,有一些会从轻处罚的情况。就是不知道,她爸爸具体是哪一种?”
舒浩鹏看看他,“又想套我话?”
“怎么每次被揭穿都这么快……”舒昌摸摸头。“好像是做的有点明显了。”
“案子我们自然会继续查,你不用担心。”舒浩鹏站起身,走到门前。“你只管在她想找我的时候,来告诉我就行。”
“所以我就是中介咯……上传下达,跪奏笔录,现代版军机处啊。”
舒浩鹏打开锁,瞟他一眼,舒昌马上翻身躺在床上,假装秒睡,不再说话了。
舒浩鹏把儿子的房门关上,回到自己房间。
这时已经很晚了,他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就要起来上班。他却没办法一沾枕头就睡着,迷迷糊糊地,还在想郑雯雯今天做笔录的时候写下的话,以及她面对每一个问题的反应。
在办公室里,他们做了一些简短的讨论,仍然摸不清她的动机。后来大家做案情梳理,这个看起来有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被搁置了。
动机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个念头闪现。
她并不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