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春日枝头初放的桃花,摘取其上最为鲜嫩娇美的花瓣,洗净研磨成细粉。
从坛中舀出两碗糯米粉倒入木盆中,和了牛奶和砂糖拌成糊,放入锅中略略蒸上半刻,再取出继续搅拌揉匀。
如此往复两三次后,宋沅伸手将头顶柜子上放置的麦芽糖罐子取下来,倒了些麦芽糖揉进糯米团中。随着麦芽糖和糯米粉的融合,那原本奶白的团子渐渐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可爱模样。
她仔仔细细洗净双手,在砧板上均匀撒上过筛后的淀粉,还有桃花瓣研磨成的细粉。将糯米团放于其上,抻平抻薄,糯米外皮就沾染上了霜似的淀粉,也着了花瓣的嫩粉色。
宋沅向每块糯米皮中填了花瓣、蜜糖、金桔和成的馅,然后将糯米皮合成扇贝形状,再送入蒸锅中蒸熟。待到成形,就做成了金桔花瓣馅的花瓣饼。
花瓣饼不仅形似花瓣,外形美观,入口更是绵软弹糯,裹着满满春意淡香。
小秋站在她的身边,将每只蒸熟的花瓣饼放在不同的木碟里,配上新沏的今年春茶,就和阿槿端去了大堂。
惠娘待到两个小姑娘都走开了,才愁容满面地凑过来,同宋沅低语道:“宋先生,近几日伙计们都说,有好几户人家反应,吃了咱们家外送的甜点之后有腹痛呕吐的症状。现在扬州城里隐隐都传开了,说咱们做的东西不干净。”
她双手交握,不安地补充道:“出了这档子事后,我每日里都去储藏室仔细查上两遍食材,但确实都是好的。偏偏咱家做的东西在扬州里独一家,大家现在都在议论是这特殊食材的问题。这样下去,我担心……”
宋沅本一边洗刷着用来和糯米粉的木盆,一边凝神听着,愈听愈觉得惠娘的语气焦急,几乎六神无主,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安抚道:“莫要多想。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也留心过。”
她一点点同惠娘分析道:“你看,来店里的食客更多,却反而没有这样的例子。那就说明食物本身没有出错,问题出在外送的过程中。这便好解决了。”
“这几日我会留意那几个负责外送的伙计,你千万别乱了阵脚,替我看好店中,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这本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惠娘攥紧衣袖,点了点头。宋沅却还是能看出她眼中的惊疑不安。
这也难怪,自从惠娘来店里,一切都顺风顺水,还未曾遇到过什么危机。所以,现如今这一点点状况,在她心中都是可以威胁到整间店铺生存的大风浪。
宋沅取过巾子擦拭着双手,心中默默思忖,这恐怕是同行相争引出的祸端。
宋沅吩咐阿槿去寻那些出现腹痛呕吐症状的顾客,仔细询问是否记得当时是哪位伙计送来的吃食。
然而这番询问收效甚微。莫说是有些事件本就发生在一两周以前,便是只过了数日,那些负责接吃食的小厮丫鬟也不会特意去记一个相貌无奇的伙计的长相特征,因而能够提供的线索十分有限。
而这些富豪商贾偶然遇上这样的事,往往不屑于上门来找一个小小茶坊的麻烦,待到过了些时日发觉有人有与自己相同的遭遇,流言四起,事件才发酵起来。
店中因着流言的影响,每日流水都大不如前。宋沅面上故作焦急,借口挽回食客、薄利多销,将每日外送的时段向后延了延。
戌时的天已然全黑了下来,她将新出炉的花瓣饼分到每个伙计的食盒中,小秋又照着订单配好了茶饮,宋沅便吩咐他们出去了。
她快步疾行到后厨的杂物间,几下脱掉外衫,露出一身纯黑的夜行衣,将头发紧紧束起,就从后门溜进了夜色中。
今夜宋沅跟踪探查的这个伙计名叫李山,本是城外村中的农民。去年除夕前因着冬日里不用下地,他为了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就接了宋沅的活计。
后来因为宋沅开的工钱实在是多,他便留了下来。
李山平日里为人憨厚老实。宋沅也去他在城外的家中看过,实在很是清贫,几亩薄田勉强养活着家里五口人。李山的母亲还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还需要抓药的钱,便时常多多接济他。
李山本人也知恩图报,总是每日里做得最多的伙计,没有可外送的吃食时,还会在店里帮忙手磨些糯米粉、木薯粉,十分辛苦。
宋沅本觉得不应该是他,只跟了他一次,没发现什么不妥。前些日子她都在查别人,但实在没有发现,才又把目光放回到他身上。
夜里路上人家的灯都渐次熄灭了,宋沅的身影愈发隐匿在黑暗中。
她的脚步极轻,点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动静。李山走在前面,没有丝毫察觉。
宋沅跟在二十步开外的暗巷中,看着李山规规矩矩地将新出的花瓣饼和搭配的饮品送到每一户食客门前,交到小厮丫鬟手中后便离开,并无半分可疑之处。
眼见着食盒中只剩下最后一份,他抹了抹因赶路而沁出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夜色,似是在判断时辰,而后继续向城郊赶去。
宋沅连忙跟上。她自小练舞,后来走南闯北也学了点身手在身上,虽是在跟踪,走起路来反倒比李山还要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