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眼前少年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姜祎面前摊开,掌心躺着一?株颜色通红的小草,“这是国子监今年第一?株变红的彤管草,我今早在温书的时候无意?撞见的。”
少年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眼睛亮亮地道:“现在我想把它送给殿下。”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每到暮春时节,国子监后的涿光山上便?会长满了这种漂亮的红色小草。不知何时起,它成?为了年轻的男女监生之?间很盛行的表达情谊的方式。
姜祎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习俗,但前几年她年纪尚小,这样的事情不会找上她。也是近两年才?逐渐会收到一?些,但大多是托人转送,她连对方是谁都记不清楚,就会托送来的人给退回去?。
其?实从小到大她也不少被?人夸赞,但他们赞美的是传闻中无所不能的乐平公主,是那个因为母亲的缘故高高在上的姜祎,而不是她这个人。
像这样当面被?人表达喜爱之?情,但是头?一?次。
但她所欣喜之?处,仅仅在于作为自己当面得到了他人的认可,而并不代表她对这个面目陌生的少年有好感?。
姜祎摩挲着手中的书卷,礼貌地笑着回绝道:“多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株彤管草……我恐怕不能收下。”
少年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但是又仿佛意?料之?中般松了口气,他垂下手,惴惴不安道:“殿下,你不收也是应当的。我……我叫何仲。”
姜祎知道他的企盼,便?点头?道:“我会记住你的。”
而出乎姜祎意?料的是,何仲只是个开始。
姜祎自那支胡旋舞后,在京城少年之?中,几乎成?了一?个传奇。
多少十七八岁的官家子弟都梦想着能够见上她一?面,其?中又有多少人曾幻想过能够被?大运砸中,被?女皇选作乐平公主的驸马。
姜祎十五岁,马上便?要及笄了。而及笄,大概就意?味着离嫁人不远了。
那一?年她开始收彤管草收到手软,并且每日都在为怎么找到每株草的主人退回去?而感?到头?痛。
“你竟然一?株都没有收,”赵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扇子,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国子监都在传,你与秦晗两情相?悦,所以不会收别人的彤管草,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真的。
姜祎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曾经向母亲控诉过和秦晗相?处的不愉快,直言自己不喜欢他,却只换来母亲一?句“你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秦远喜欢他”。
当时她还曾为母亲的态度难过了很长时间,不过长大了也就释然了。她知道母亲说的对。在目前秦远的势力遍布朝野、难以控制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有理由因为个人喜恶去?开罪他最喜欢的,也是最有可能继承他的人脉和地位的儿子。
更何况,秦晗此人虽然同?她总是话不投机,但人其?实不坏。
姜祎托着下巴,蓦然想到,母亲会不会也存着心思?,要把她许给秦晗?
姜祎浑身一?抖,一?阵恶寒:“当然不是!我和秦晗的关系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
“为什么要在长定?宫种柳树?”姜祎自国子监一?路匆匆赶来,接过床前服侍的婢女手中的药碗,怒道,“不知道二皇子有喘喝吗?若是二皇子身体有恙,你们谁来负这个责任?”
婢女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几乎快要被?吓哭了。她嗫嚅了半天,才?细弱蚊呐地说出实情:“回公主殿下,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这树是皇上赐下来的,说是御花园的树今年长得很好,长定?宫的布置太死气沉沉,叫人移到长定?宫几棵,给长定?宫添点生气。内侍省送来的……里?面有三棵就是柳树。”
姜祎心下一?惊,不由得脚一?软,差点踏空。她撑着身子坐在姜禛床沿,问道:“是皇上的旨意??”
她故作镇定?地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喂到姜禛嘴边,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母亲不可能不知道小禛的病,在他的居所里?栽种柳树,夏初飘起柳絮,那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皇姐,”因为呼吸不畅而面色潮红姜禛伸出小手抓住了姜祎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陛下,咳咳……”
姜祎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俯下身去?哄他喝药,软言安慰他不要多想。
小禛最近做了什么?她默不作声飞速地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