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的呼吸蓦地有些急促,却又扬手示意她继续,蛰伏多年,他表面看起来自然是一派云淡风轻。裴昭颜疑惑的瞧他一眼,也没看出什么,自然接着说下去了。
祁淮却没听她说话,只敛眉盯着她看,目光幽深,像是在琢磨怎么吃了她、如何吃了她才能让她哭着求他。
裴昭颜说完,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微微偏脸,便看见祁淮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呼吸一滞,又想起前两次一直想画却不敢画的皇上的画像。
平日里稍显凌厉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平添几许柔和,睫毛浓密卷翘,显得那双阴沉的眼睛格外黑亮。明明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却让裴昭颜想起了被主人家抛弃的大狗。
她连忙把自己可笑的想法抛到脑后,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祁淮以为她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和缓了一些,又听裴昭颜嗫嚅道:“虽然花画的不好,但是皇上画的男子还是不错的,真的,比臣妾画的好多了。”
“……”
他迟早要被她气死,祁淮抚了抚额间暴起的青筋,尽量和颜悦色道:“你画个男子让朕瞧瞧。”
“啊?”裴昭颜傻了眼,她没敢动,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画、画谁啊。”
祁淮并不搭话,冷冷瞥她一眼,又坐到榻上闭目养神去了。
皇上太累了,不能打扰他。裴昭颜想起李公公的叮嘱,咬唇拿起了毛笔,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洁白的宣纸,半晌也没有动作。
她想画皇上,一直都想。
可是皇上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画的,她低下头不看他,咬咬牙开始画了起来。
祁淮一直听着她的动静,等她开始作画,马上睁开了眼睛,目光从她的头顶掠过,又淡淡移开。
她从来不戴他赏赐的首饰,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不过今日他要赏的东西,看她如何拒绝,想到这里,祁淮又有些开怀。
裴昭颜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画好了,今日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不敢修改就呈了上去。祁淮懒懒的接过来,便见她画的人是太傅。
哼,幸好不是秦梧或者其他男人。
祁淮松了口气,仔细看了两眼便把画收好,随口夸赞了一句便说道:“你喜欢那个花瓶?”
他微抬下巴,随意道:“去看看吧。”
裴昭颜的眼睛咻的亮了起来,她难以置信道:“皇上说的是真的?”
祁淮皱眉点头,他什么时候说假话了?又见她连个谢谢皇上也不说,就花蝴蝶般快步走向花瓶,心中的不满更甚。
堂堂天子,居然比不得一个花瓶珍贵,祁淮莫名有些火气,却无从发泄。
忍住把花瓶砸了的冲动,他揉揉眉心,心道算了,和花瓶置什么气,该罚的是不听话的裴昭颜。
说是这样说,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向裴昭颜,看她在花瓶前静静出神,偶尔伸手抚摸花瓶的纹路。那双手骨肉匀称,比花瓶还要白上几分,闪着莹润的光泽,像极品的白玉,触手生温。
他的手动了动,又飞快的缩回袖子里。
裴昭颜对祁淮的心思一无所知,一门心思扑到了花瓶上,她认真研究了许久,连祁淮规定的时辰都忘记了。等她终于舒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了。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皇上早已不见踪影,养心殿内空无一人,一切都像静止了一般,唯有香炉中烟雾袅袅,散出些龙涎香的气味。她吸吸鼻子,觉得香气有些浓重,却并不难闻。
静静的站了片刻,裴昭颜忽然觉得养心殿金碧辉煌中带着雅致温柔的美,夕阳从缝隙中投射进来,养心殿笼上一层淡淡的光,美的像天宫。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脚,像是怕惊动了各路神仙一般穿梭在夕阳下的养心殿中,挣扎又挣扎,还是忍不住在画架前停下脚步。
轻烟缥缈中,美人作画,夕阳为伴。
披着霞光归来的祁淮微怔,第一次发现看惯了的养心殿有种别样的美,全因那个全神贯注的小画师。
小画师……真是个好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