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们在台阶上拼杀,后退着、倒下。鲜血顺着台阶一层层流下去,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吉王就在叛军将士的后面,举着剑大骂天英帝懦弱失德,剑上流下血水,又被雨水冲刷的锃亮森寒。
“可恶,挡不住了!”何欢低低咒骂了一声,下一刻就出现在顽抗的御林军中,挥剑抵挡叛军。
萧瑟瑟本能的要喊出他的名字,却在声音出口前,捂住了嘴,不敢让何欢分心。
狂风暴雨的怒吼,快要将震天的喊杀声都吞没。萧瑟瑟眯着眼睛,只看见何欢身边的御林军将士越来越少,有的重伤在地,还企图爬起来阻止叛军,却被疯狂杀戮的敌人和同伴踏过,他们痛苦的面目也被雨水冲刷出无法看清的纠结。
御林军们都穿着蓝灰色的甲胄,像是在被蚕食般,越来越少。身后的御书房离他们越来越近,将士们倒下了,还剩下十个人。又有人倒下了,还剩下九个人。然后是八个人、七个人、六个人……到最后,只剩下何欢一个人。
“呼……呼……”何欢喘着粗气,捂住被砍伤的肩膀。那里的血染红了衣裳,混合着雨水贴着肌骨,又冷又痛。
倒在地上的御林军将士,还有没死的,在血水中挣扎的抬头,无望的看着叛军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已无力阻拦,绝望的看向御书房门口,难以相信那里竟立着一位身怀六甲的贵妇,静美华丽,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们,再在望向叛军时,一瞬间比这冬雨还要冰冷。
“瑾王妃?”吉王如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朝着萧瑟瑟大喊。
她清凌凌的冷笑:“吉王爷,别来无恙。”
身前,何欢把剑横着保护她。萧瑟瑟冷笑:“到了这一步,吉王爷满意吗?”
吉王大笑三声,笑声狂妄,“瑾王妃的伶牙俐齿,本王这些天记得可清楚了,没想到瑾王妃不仅能说,胆子也这样大!”
“是啊,倒是让吉王爷失望了,妾身的确胆子不小,也亏得吉王爷这样记得妾身,妾身心里实在是意外啊。”
吉王的笑容更加狷狂,夹杂着一股阴冷,“天英帝就在御书房吧!有本事出来!怎么,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受死,还让侄媳替他挡着?”
萧瑟瑟道:“外面雨太大,又太吵,皇伯伯喜欢安静。”
“安静?”吉王仿佛是听了个更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哈哈哈!喜欢安静!那好!待本王杀进去,看他还怎么安静!”
萧瑟瑟冰冷的脸上,瞬间一抹狠意,“你敢吗?”
吉王爷像是没听见。
“吉王爷,你们敢靠近吗?不怕死?”
吉王爷愣了一愣。
萧瑟瑟凛然道:“妾身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人,敢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吉王爷觉得,这御书房的大门,你们真有把握进的来吗?”
怎么,莫非有奇兵埋伏?吉王的心猛地一收紧,视线锁定御书房的大门,延伸进去的红地毯随着里面的昏暗慢慢的溶解在黑暗中,看不见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再看御书房的周围,空荡、安静,除了雷声和雨声就没有什么。
可吉王就是觉得,迷蒙的水雾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吉王爷,你和你的人真的敢靠近吗?信不信再往前走,你们所有人都会没命?”萧瑟瑟字字冷如冰凿。
吉王恨恨的咬牙道:“瑾王妃,你不要虚张声势。本来本王可以饶你一条贱命的,你胆敢糊弄本王,本王一定让你死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萧瑟瑟毫不畏惧,“最后是谁死还不知道呢,吉王爷这样有信心,何不与妾身打个赌。你和你的弟兄继续往前走,再上十个台阶,要是你们中还有一个人没死,就算妾身输了,任凭吉王爷处置。”
这一下吉王只觉得湿透的甲胄里又出了层冷汗,比雨水还冷,冻得血肉都凝固了。
他不得不慎重审视萧瑟瑟的表情,那样冰冷而从容,严肃而镇定。如果她真的穷途末路了,凭她一个女流又怎么可能做到这般?不,她肯定是有恃无恐,她知道御书房设下了奇兵埋伏。他不能去打这个赌!
一念生出,吉王道:“顺京四营里,有两个都哗变了,帮助本王破了顺京城的大门,扫荡城中的防守势力。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进帝宫跟本王的军队会合,天英帝的埋伏也只能坚持到那时!哈哈,他终究是敌不过本王的铁骑!”
雷声再响,震耳欲聋。狂风骤雨里,萧瑟瑟的面容忽而变得惨然,嗓音单薄的充满绝望。
“罢了,我认输。”她沮丧的摇摇头,叹道:“也不必等到那个时候了,御书房根本就没有埋伏,你们再往前走十个台阶也不会有事。”轻轻拨开何欢,走了下去,“是妾身输了,愿赌服输,妾身愿意接受吉王爷的处置。”
她缓缓走下,全身暴露在雨中,瞬间就被淋得湿透。
何欢喊着“表小姐”,伸手要抓她,却被她轻柔的推开。
“何欢,输的是我,你在这里看着,不要插手吉王爷的惩罚。”风将萧瑟瑟单薄的字句总来,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向吉王。
“吉王爷,请看在妾身身怀六甲的份上,能容妾身说几句真心的话。”
她走到吉王的面前,就站在他前一层台阶上,仍旧要仰视这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
雨湿了她的发,湿了她的肌肤,睫毛上的落雨像水帘一样流下,那双静美的眸子在水帘的后面静的像是两颗蓝田玉珠子。
“吉王爷,您是妾身见过的,最勇猛、最能拼杀之人。不论天英帝是怎样想的,妾身对你叹为观止、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