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郎见英姐儿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只觉得更加心寒,他冷哼一声,跺脚转身而去。
这一夜,周四郎没有回来。英姐儿明明累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管这夫妻做得是真是假,她都跟他说好了晚上一定要回来睡的。谁知道昨日为了阿奇,今日为了守静,两人连吵了两日,周四郎一到晚上就跟缩头的乌龟似的跑得不见人影。可见他根本没有把他们之间的约定当回事。可见周四郎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小人!
英姐儿的眼角涌上泪水,恍恍惚惚地,她就想起大哥和大嫂来了。
大嫂刚进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呢?好像也是很害羞,很欢喜的。大嫂没有二嫂的针线好,可送给她的见面礼却比二嫂送的一看就知道要上心百倍。那双鞋,布底子纳得有半寸厚,里面怕硌脚没有纳花纹,可底下却绣了紫红色的蝴蝶花,鞋面也是紫红色的,一边绣了一只水鸭子,脚一并,两只鸭子黄绒绒,红嘴儿对红嘴儿,可爱极了。她平日哪里舍得穿,想要等到过年。就放在床头上,每天瞧一遍。可是好容易盼来了过年,她的脚却长大了,怎么也塞不进去。那一年她才十岁出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地大嫂就成天蓬头垢面地在灶下干活,而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少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娘说的话:“要笑脸迎人,顾全自己男人的脸面,男人才会疼你。”守静的话她也听见了,可是真的就这样放过守静,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一想到要让守静管着这院子,她就觉得心被根绳子扯到了嗓子眼一般,片刻不得安心。周四郎为什么就一定要护住守静呢?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该怎么办?
明日一早,真要冲到前院去把守静的头发给烧了剪了,只怕打的不单是周四郎的脸面,连太太的脸也一起打了,就算自己要合离嫁给阿奇,也是三年后的事情,这三年怎么过?可是守静才是一直作怪给自己难堪的那个,这样让了她,不仅对不住香萝,而且让她掌管院子,自己就跟嗓子眼里卡了根鱼刺一般,时刻不得安心。
要是在家里,还可以跟娘商量怎么办,可是这里?香草香萝还是孩子;见雪拾柳谁这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乔嬷嬷不用说就是太太的眼线;初春……也许初春可以信赖。初春的伤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说来都是被自己牵连的,他们一个个,先是周四郎,再是初春和香萝……自己这样下去,就是自己没事,身边的人只怕也一个个要遭了秧,不行,自己这样一路莽撞下去是不成的!一定要好好想个法子。
第二日她匆匆吃过早饭就带着香草往二门走去。到了门口,就被门房婆子给拦住了:“四奶奶,这大家子的规矩,女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出门,一是要大奶奶的对牌,二是总要准备好车轿;都是头一天就安排好的,难道奶奶还准备就这样走到大街上去不成?”荣祥家的瞧着她连帷帽都不戴一顶,就这样大喇喇地要出门,心里都替这位四奶奶发愁,怎么身边连半个提点她规矩的人都没有呢?就带着一个也是从乡下来的半大丫头到处乱闯。
英姐儿闻言愣住了,随即便红了脸。她心里着急出门,却没有想到周家不是黄家,双脚一迈就出了门;前日自己吃这二门的亏还不够吗?怎么自己就不长个记性呢?难道还再用斧头砍开了门闯出去么?
英姐儿想到这里,匆匆道一声:“多谢嬷嬷指点。”便带着香草去了大奶奶住的梅鹤院。梅鹤园与她住的兰桂院隔了周夫人的饥谷院,如今周夫人不在家,饥谷院大门紧闭。梅鹤园倒是有两个婆子衣着光鲜地守着大门。
见她和香草朝梅鹤园大门而来,那看门的婆子隔老远就满脸堆笑地几步跑了过来:“四奶奶早!不知道四奶奶过来有什么事情?要不要先到倒座喝杯茶?”殷勤得让英姐儿吓了一跳。
她才要说话,香草嘴快:“我们奶奶想要对牌出门,去看初春姐姐。……还有马车或者轿子。”
那婆子满脸的笑半点不变:“哎呀,我们奶奶这会儿还在日照馆理事呢,每日总要到快交午时才能回来。奶奶要对牌车马,打发了人去日照馆就是。”言下之意,主子们再没有自己满院子乱窜要对牌车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