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归一见门被人推开,就止住了笑容。
她没有这个少女的记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外面的哭声提示她,这家刚死了人,正在办丧事。
她此时发笑,自是不合时宜的。
但似乎已经晚了,她的笑容,已经映入了门外几个人的眼。
一个年约三十的黝黑男人,一个少女,还有一个矮胖高颧骨的中年妇人。
目光相对,众人俱是愣了愣。
妇人最先发难,“春归,你太不孝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这样,对得起你阿爸吗?”
少女也跟着呵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春归,阿爸走了,难道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陆春归无话可答。
在办丧事的时候笑,是最忌讳的,饶是她五十多岁的心理年龄,在这样的呵斥面前也无可辩解,只能是低下了头。
更何况,初来乍到,她摸不清楚情况,也不好贸然开口。
不过,从这两人的话语里,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死者的关系。
原来被穿的这具身体,和她一样也叫“春归”,不知道是不是也姓陆呢?
还有,今天死的那个,是她的“阿爸”。
万分庆幸的一点是,这少女说的方言,陆春归都能听懂。
这种方言叫做村话,是一座海岛上居民们独有的方言。陆春归不但能听懂,她还会说,因为前世她那早早就撒手人寰的丈夫,就是那个海岛的居民。
陆春归低下了头,想着前世最悲伤的事情,想着丈夫离去那天她的悲哀绝望、惊惶无助,眼里顿时蓄满了泪。
她抬起头来,“你们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我怎么会不难过呢?我有多难过,你们知道吗?阿爸,阿爸……阿爸啊!”
一双眼里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不已,谁又能说她不伤心难过呢?
那中年男人道,“你们肯定都看错了,春归是个好姑娘。”
妇人有些讪讪,“那就算我看错了。”
少女急道,“姑姑,你没看错,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就是笑了!她一点良心都没有!出了这种事,她还笑得出来!”
妇人喝住她,“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春归,你出来,阿爷要和你商量事情。”
少女悻悻然住了嘴,眼神却依然不甘。
陆春归红着眼,默默跟着妇人后面,心里揣测着这妇人与这家是什么关系。
还有这个为她说好话的男人又是谁?
那个少女,应该是她的姐姐吧?
屋外就是灵堂,挤满了扎着白布巾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都挤在一个二十平米大小的房子里。人群中心点是一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人,不知年龄性别,只因全身都已经盖上了白布。
陆春归细心地看到了那尸体身下有着水渍。
一个中年妇人,怀中搂着一个小男孩子,席地坐在那尸体旁,哭得哀哀切切,陆春归出来她也没有注意到,毕竟这中间还隔着了好几个同样席地而坐的妇人。只是那些妇人的哭没有这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大,其中一人还劝着妇人,“他阿爸走了,你再哭他也不能活过来了,现在还是仔细自己的身子。”
妇人哭道,“仔细我自己的身子有啥用?我一口棺材都买不起!我真是太没用了,让我跟他阿爸一块去吧!这可让我咋活哩?”
“这不是还有春归吗?春归肯定不会不管的。”那妇人劝道。
陆春归一呆,她只是个半大孩子,怎么她阿爸下葬,就得全指着她了?这一屋子大人呢?
屋门口一位老头驼着背,本在给客人发放着毛线红绳和香烛,此时回过头来,“春归,你到阿爷这边来。”
陆春归老老实实走了过去,发现推开门的中年男人和妇人都一起走了过来。
还有那名呵斥她的少女,寸步不离地也挤了过来。
老头一声长叹,“你阿爸这样,撇下你们几个孩子,也是过苦日子。你不如就跟了你海叔,嗯,跟了你海哥去过日子吧。”
她身后的中年男人挤了过来,陆春归能感觉到一根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臀侧。
男人粗声道,“阿公放心,春归跟我肯定能过好日子的。阿爸的棺材啥的,一应事物,我这里都包了,保管送他风风光光回老家。”
陆春归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