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面露讶然的太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修谨不可与外人言。”
太子默然,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伴读为何从小便是面如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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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距离北境千里之遥,武和城的战事只有北庭与安西两个都护府能回援。纪年已在官道上走到了半路但只有两百人,李肃身为城丞没有兵马,武和城之危该如何破解?
裴瑾瑜带着亲卫疾步走到了东苑的地牢中。此地关押着的正是被纪柳救回来,曾经去云宁山庄掠走阮家姑娘的韩涛。
韩涛的木质面具被纪柳收走,脸上的□□因为毁损而揭下,一条长长的伤口从右眼角拉到鼻翼下。此人运气算是不错,那天的杀手要是刀尖往上偏了一寸,他的右眼就会当场瞎掉。
见是曾经的对头,云宁山庄的煞神,今日的新主子裴瑾瑜走了过来,韩涛作惶恐状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就行了夸张的跪拜大礼:“裴大人尊驾前来,小的竟没有远迎,真是该死该死。”
裴瑾瑜目光极冷,并没有对他的表演做任何反应:“你能不能活,就看今天告诉我的有没有价值。”
韩涛面色不由一肃,自地上盘坐起来道:“裴大人是个爽快人,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亲卫分散开来防守,只裴瑾瑜一人并纪密站在韩涛面前:“裴涉在宣州武和城布置了什么。”
韩涛闻言苦笑,不由拿手上的锁链往脑袋上一撞,哀嚎道:“大人,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出来是要诛三族的。你和我旧主子都姓裴,我要是说了,死的可就是我了。”
纪密知道有关裴家的事,他皱紧了眉头,一脚踹到了韩涛面前的牢门:“让你说你就说,耍什么花招。”
裴瑾瑜神情冷肃,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饶你不死。”
韩涛见他的确不理会自己的表演,只好老老实实道:“裴涉把下等的仆人和犯了错的手下都通通送去了宣州,据说要他们看驴车,但过去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过三个月的。”
他说着也有些心里发寒:“往来的信件有没被烧毁的,在下仗着身手偷偷看了些,却是出现了莫家本家之主,和明显不是中原人的名字。”
裴瑾瑜与纪密都是心下一凛,今日武和城之乱正是突厥人入关引发,若是莫家在此之间有所行动,那突厥人如何绕过宣州边关,武和城如何不曾点狼烟传信就昭然若揭!
韩涛见这位新主子并未表态,有些忐忑地补充道:“一起办差事的人说过,裴涉的本家在宣州发展势力,他也有意向东宫渗透人手,四小姐裴忆会参与来年三月的选秀。”
韩涛等待良久,只听得裴瑾瑜冰玉一般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牢内响起:“去武和城的是东突厥的哪个部族。”
虽然裴瑾瑜的人在莫家也有安插,但此时北境生乱,莫家不知所踪,那人也恐怕找不到机会往外传递消息。
牢中的韩涛一愣:“大人,此等要件必定在裴涉看过后就当场焚毁了,”他在记忆中苦思良久,忽然如梦初醒道:“不过在下曾经自纸灰中见了‘三王子’这几个字。”
大秦宗室子弟中排行第三的是淑贵妃的女儿暄和公主,大秦没有三王子,这个称呼必定是对异族所用。
裴瑾瑜转身离开了地牢。
十恶之三谋叛,是他裴涉身为从三品官也无法从轻发落的重罪。
二更天时分,东苑书房烛火未灭。纪密自门外带来了新到皇城的信件:“大人,这一封是宣州那边过来的。”
裴瑾瑜接过那封信拆开,只见上面写了莫良真与东突厥三王子商议入侵宣州,切断大秦与北庭都护府联络的始末。
纪密待他看完,又上前道:“还有一封是阮家的从雪姑娘送来,说是要亲手交给大人。”
裴瑾瑜目光一动,面上的冷肃自接过这第二封信时逐渐消解。
只见那雪白的宣纸上,只有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