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落在谭助理的耳中,多少都有些触动。
她跟了洛清嵘这么久,难道还是一点都不清楚吗?
显然并不是,事实上她不过是不愿意承认——
她在洛清嵘的眼中,就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只是不管洛清嵘的初衷如何,他始终都对谭助理有知遇之恩。
在之后的工作之中,作为洛清嵘的亲信之一,谭助理也有施展能力的余地。
抛开那些由于那张脸而产生的特殊效应以外,大多数时候洛清嵘都是很信赖谭助理的能力的,无论是布置任务还是给出待遇,都毫不吝啬。
但问题也恰恰出现在那一张脸上。
谭助理也曾抱有过期待,希望用自己的能力摆脱别人对她的偏见。
可她跟了洛清嵘这么多年,在他这一派的人里都可以算得上是元老级人物,却偏偏没能甩掉洛清嵘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甚至仍旧将她当做另一个人,去迁怒、发泄自己的怒气,乃至是“侮辱”。
不说什么独一无二之类的话,洛清嵘并不尊重她,甚至没有将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谭助理心下一片凉意。
既有荒唐,也有无力,纵然意识到这一点,她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能压得过洛清嵘的家世,家中母亲突然病重,也没有给她换到更好的工作的机会和时间。
她要留在洛氏,挣母亲的救命钱。便也只能对着洛清嵘低头妥协。
不像是洛夕萤,怎么说也流着洛家的血,总还有争一争的余地。
想到这里,谭助理再看向洛夕萤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内心的黑暗,为自己脑海中闪现的刹那怨恨和嫉妒而感到愧疚。
“大小姐!”
后面传来的一声呼唤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沉默。
谭助理下意识转头,和洛夕萤一起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夹着包抓着文件袋,刷完卡就咬住了工作牌,从刚开的电梯口里挤出来,直奔向洛夕萤。
这是公司的一个老员工,前段时间刚被洛夕萤提拔上来,洛夕萤习惯于叫他余叔。
“余叔?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
余叔气喘吁吁地停下,吐出工作牌,喘了会儿气,才把文件夹拿出来放在最上面。
“我明天休息,家里有点事,所以今天就想着把工作收尾。”余叔说道,“大小姐,这是今天早上开会的那个提案的后续修改方案,您有空看看吗?”
公司里谁都知道新来的大小姐是个工作狂,凡是能在当天完成的工作,绝不会拖到第二天。
洛夕萤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有些歉意地看了谭助理一眼:“看来我们同不了路了。”
谭助理连连摆手:“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倒是你,真是辛苦了。”
洛夕萤笑了笑:“应该的。”
谭助理与洛夕萤挥手道了别,随即转身出了公司大门,脚步匆匆。
洛夕萤抬头望着她的背影许久,略有些沉思。
“大小姐——”余叔又叫了一声。
“抱歉,我走神了。”洛夕萤回神,歉意地笑了笑,“我们先找个房间坐下来聊吧。”
一层只剩下巡逻的保安,随便找个闲置的空房并非难事。
一旦坐下来开始聊工作,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等到余叔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墙上钟表的分针已经转了两圈了。
他们的讨论本就已经临近尾声,洛夕萤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就起身走到墙角处接了电话。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只言片语飘进了洛夕萤的耳朵里。
电话是余叔的妻子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余叔的妻子近来身体不适,去医院确诊下来不算什么致命的大病,但也需要做手术。
这段时间她都住在医院里,余叔下班之后安顿好儿子,就会去医院陪她。
平常余叔不怎么加班,但今天例外,他想早点将工作清掉,好安心陪妻子做手术。
回去得迟了,妻子自然也就担心了。
除了在医院的妻子,他家里还有个正在上高三的儿子要照看。
余叔三两句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又几句应付过去,便挂了电话,回洛夕萤这边来复命。
洛夕萤盖起笔盖,刚文件推过去:“最后一条我帮你改过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暂时就这样定吧。”
余叔低头看了两眼便点头,表示没问题,又抬头。
没等他开口,洛夕萤便主动说道:“这么晚了,你爱人怕是要担心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个我整理一下带回去就好,一会儿赶不上末班车了。”
“那就,麻烦大小姐了。”余叔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洛夕萤,“实在是最近特殊情况,我老婆那病疼得厉害,如果我不去陪她,她一个人该偷偷哭了,等她做完手术,我一定——”
‘“我能理解,家人要紧。”洛夕萤又道,“我记得你妻子是下周手术是吗?在哪家医院?”
“对,下周一,我已经请好假了。”余叔答道,“现在是在三院呢。”
“早点回去陪陪家人吧,两天假耽误不了什么,不要有什么负担,代我向余婶问好,祝她手术顺利。”
洛夕萤说了些客套话,让余叔早点回去。
她自己则慢了一步,一边收拾剩下的材料,一边思索着。
这倒真是巧。
余叔的妻子在三院,谭助理的母亲似乎也是在三院。
洛夕萤心不在焉地收拾完东西,也推门走了出去。
她是准备直接回去,自然是要朝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