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筝收到传音,在当日便匆匆赶回临仙宗。她到映雪峰时,钟灵毓秀之地付之一炬,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那时候入魔的掌门已经被叶听江制住,奄奄一息。
其他峰的长老或死或伤,临仙宗受到重创。惊变早已发生,但掌门的压制导致远在云泽的鸣筝和叶听江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鸣筝虽和叶听江一样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奈偌大的临仙宗只剩下她能够主持大局。她唯有按下?惊骇,处理着余下?的残局。
掌门被严密关押起来,素霓也被送回去修养。
然后鸣筝回到映雪峰,叶听江还是待在那座已只剩一半的落月台边上,抱着怀中冰冷的扶烟。
“叶师弟,叶师弟?”鸣筝想劝他回去休息,无奈叶听江像是根本听不懂话,就这么?一动不动。
扶烟的脸上满是血污,几?乎看不清生前容颜。但叶听江还是紧紧抱着他,好像只要这样就还在留住他。
鸣筝想说“节哀”,但她也明白此时此刻节哀是最无力?的话,最后一语未发地离开了。
掌门与叶听江这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扶烟又是为何而?死,鸣筝一无所知。兜兜转转只好又去找唯一在场的知情人素霓。
素霓一回想,便像是重历了一遍噩梦:“掌门闭关出来便入魔了,各峰弟子?的饮食中被加入了涣灵散,都被他招来的魔修控制起来。”
临仙宗各峰虽同气连枝,但平日里也相对隔绝,掌门又掌权多年,险些就让整个宗门覆灭。
“映雪峰上……发生什么?了?”鸣筝有些不忍地问道。
素霓回想起来也是一片茫然:“叶师兄要保护我和扶烟,灵力半枯,但掌门的杀招是扶烟替他挡下的。只不过扶烟一中剑,叶师兄的灵力就爆发了一样……”
她当时勉强未昏过去,只觉得顷刻间风云变幻,现在想来反倒很多细节疑窦丛生:“师姐,扶烟能催动我的符咒。”
鸣筝一惊:“当?真?”
这可不是破虚境弟子?能做到的事。
素霓点头,这些天的变故每一件都太出乎意料,若不是鸣筝问起,她几乎都要忽略这几?分不对劲了。
鸣筝还是不放心让叶听江独自在映雪峰上待太久。次日,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商枝一同去看望叶听江。
叶听江没有顾及遍地焦土,唯独以法术修复了扶烟的房间,试着还原印象中的每一件摆设。
他正待在那里,而?扶烟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只是沉睡在梦中。
听见商枝到来,叶听江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商师弟,你来了。你看看他,你看看他……”
商枝悲声道:“叶师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叶听江好像呆了片刻,才又轻轻道:“是啊,他已经不在了。”
鸣筝想起素霓说的话,虽然的时机并不好,但还是觉得该提醒叶听江:“叶师弟,扶烟的修为兴许不是他表现出来那样。”
叶听江沉默半晌,最后道:“师姐,我知道。”
也许在外人看来,是扶烟身死后叶听江斩尽魔修,只有他本人知道,当?时有一股精纯而磅礴的灵力汇入他的灵剑之中,才能瞬间逼退魔修,反制掌门。
而?当?时,他的身边只有扶烟。
叶听江不愿意思考扶烟的灵力从何而?来,他只是怀着侥幸想,也许扶烟的来历比他想象的更深,如果有那般修为,是不是能保住残存的魂魄……
于是昨天夜里,招魂的咒言在映雪峰回荡,叶听江直直坐了一夜,却什么?也没有等来。
上一次经历这样的绝望,还是在百年之前。
那时师父力战九婴,最终陨落。叶听江赶来时也是像如今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当时还有师兄在他身边陪着,而?昨日,他失去了师兄,也失去了爱人。
叶听江最终道:“我去看看师兄。”
掌门被禁锢在临仙峰偏殿中,鸣筝不敢松懈,下?了层层禁制,殿外长老日夜轮守。
重新见到掌门时,他眼中猩红已经褪去,又是平日的模样:“师弟,我一直在等你。”
叶听江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忽然很想来见掌门,见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掌门笑了笑,自顾自道:“师弟,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天资,你一心修炼剑术,所有人都会关心你。”
叶听江心头一滞。过往的岁月在他心里一片模糊,只剩下他的剑,还有大道和苍生。
只是在扶烟来后,叶听江才沾染上更多人情味,他迟钝地想,自己从前竟从未察觉过这些。
面对平静下?来的掌门,叶听讲的情感突然复杂起来,他低低地道了声:“师兄。”
掌门的表情变了变:“叶听江,不要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不想博取你的同情。这大概就是天道不公吧,你入幻境也能平安归来,而?我,早已被魔心侵蚀了。”他自嘲地讽笑着。
叶听江心头一滞,他以为重虹秘境被幻境所迷只是偶然,现在看来却是掌门刻意为之。他想起数月前刚出秘境带扶烟去见掌门,那时他师兄的诧异,根本不是因为他离开太早,而?是意外他还能活着回来!
掌门仿佛很满意见到叶听江的震动:“不过你可总能遇到贵人,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听到扶烟被提起,叶听讲的神色转沉。
“还是你赢了,我输得彻彻底底,”掌门又笑起来,可他身负重伤,笑声听着便也有几?分苍凉:“我早就不想活了。”
叶听江预感到掌门想做什么?,但他也疲惫地失去了阻止的力?气。
掌门自绝灵脉,而?叶听江静静站着,在他注视下?他脑海中浮现出他刚被师父带回临仙宗的时候。
那时掌门的笑容透着少年意气:“师弟,初次见面,以后大师兄罩着你!”
叶听江刚刚离开叶家,对他只是很不适应地点了点头,说“好”。
只是不知何时,那样地笑容就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和蔼的微笑,就像没了脾气似的,
叶听江觉得很难过。
他听见掌门很轻很轻地说:“我本来可以救师父。”
“然后……我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