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吹寒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他和叶听江合藉,一晃就是数年。这些年里,他果然如愿在临仙宗挂了个客卿长老的名?头,实事不太干,供奉倒是拿了不少。
他起码留存着?几?分良心,多?次表示,其实可以在医药一道为临仙宗奉献微薄之力。无奈他一旦摩拳擦掌踏入百花谷,就会被如临大敌的商枝好说歹说地请走。
每次附送好几斤新产的灵茶,就是生怕他又在临仙宗造出什么无人可解的丸药。
敬慕者的拜礼倒是还在送着?,只不过如今都不再往隐清山上跑,都一股脑儿送来映雪峰——然后被叶听江全部退回,不带一丝留恋。
唯一会被留下?的礼物,就是沐吹寒钟爱的话本。
只不过这玩意儿没有人能想到送给月临仙尊,都是从前熟悉扶烟的临仙宗弟子套近乎才会送给叶听江试试。
没想到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他们发现,素日高洁的叶长老竟然来者不拒,什么类型的话本都收。
不仅是和扶烟之间的师徒话本,就连和仙尊的,他都照收不误。
弟子们从此更加肆无忌惮,几?乎把整个修仙界和叶听江有关的话本都搜罗了过来,兢兢业业地送到正主面前。
叶听江坐在静室中,皱起眉头翻开其中一部话本,越看脸色越是苍白。
小悠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房门口,听起来很愉快:“我们晚上吃暖锅,主人来嘛?”
叶听江深深摇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埋头到那部话本中,口中还?轻轻念着些话,小悠听得模模糊糊:“啊?大声点,你说什么?”
“没事,我不去了。”叶听江不得不清楚地拒绝了一遍,叹了口气,沉痛地又翻开下?一页。
灯火昏黄,叶听江已经安静地坐在房中,那册话本依旧翻开着?,他时不时悄悄看一眼,在原地仰着?头窸窸窣窣默背。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那册话本凭空消失在房中。
扶烟笑弯了眼,一身青衣,身上还?带着些许暖锅的辣香味和一点酒气,脸色微红,步伐凌乱地走到床边,在叶听江身旁歪歪斜斜地坐下?。
他在叶听江耳边轻声呢喃:“师父,今晚他不在家呢……”
叶听江面无表情地回忆着?话本的内容:“你为什么穿着吹寒的衣服?”
沐吹寒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转了一圈:“怎么,他既然不在……就不许我穿着玩玩吗?”
叶听江垂眸,毫无波澜道:“你好骚啊。”
这平淡的语气,就仿佛自己说的是最普通的剑术法诀,没有一点让人想入非非的余地。
沐吹寒被叶听江这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敬业地继续勾引:“师父,你不是很早就想,和我在这里……嗯?”
叶听江从来不能理解话本上的模样一笑是什么景象,无奈这一本是沐吹寒指定,他只能勾起一边唇角,抽搐似的咧着嘴,拖长声音很勉强地道:“是啊,小心肝——”
他倾身拥住沐吹寒,在他肩上轻轻落下一吻。
接下来的戏份对如今的叶听江来说……要容易不少。
直接做总是比说起来更容易。过去的几?年已经能够让叶听江克服一切羞耻心,面对沐吹寒一切花里胡哨的话,叶听江总是以行动证明他同样心领神会。
床帐的重?重?纱幔垂下?,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沐吹寒抱怨似的声音:“不对……书上写的不是这个姿势。”
但他的话断断续续,显然是乏力得很。
“不是吗?”叶听江这时候终于把话本上的内容忘了个干净:“那再来一次?”
沐吹寒:“我希望下?次……”
他最后几个话音被含糊的呜咽声吞没了,只好挣扎着又道:“别……待会还?有剧情……”
叶听江没有用话语回应他。
等到一切结束,沐吹寒手脚酸软,昏昏欲睡。扶烟这具身体就是这点不好,无论做什么都动不动体力不支,现在他感觉只要一闭眼,就会立刻昏死过去。
但沐吹寒从来没有放弃过用扶烟的身体双修。毕竟他是个很有奉献精神的人,这么难得的五阴融心之体,他愿意为了让叶听江早日赶上自己的步伐,牺牲自我,舍生取义。
“睡吧……”叶听江的神智缓缓回笼,他开始心疼沐吹寒满身红痕的模样,细致地给他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以叶听江的私心而?言,其实也不想看到爱人每次双修完就不省人事。说到底他更喜欢沐吹寒的本体,除开别的所有因素,还?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沐吹寒。
但是为了不让沐吹寒一个人孤零零地飞升上界,他好像也不得不配合他双修的大业。
“休息?”困意袭上眼梢,沐吹寒迷迷糊糊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用迟钝的头脑想了半天,这才想起他一人分饰两角,还?有些台词没说。
但是今天他本已微醺,又一夜劳累,压根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最后道:“今天的酒挺烈……”
原本是商枝那边酿的灵酒,越是灵气浓郁,就越是醉人。而?且这酒劲来得很晚,如果他一早知道会醉成这样,想必不会大着胆子和叶听江乱来。
叶听江失笑:“你喝了多?少?”
“谁让你不吃暖锅,也不陪我喝灵酒。”沐吹寒脸颊泛红,摇了摇头谴责叶听江。
“我不是要记话本的句子吗?”
要不是话本这一章每句词都那么难以启齿,叶听江也不至于记上一整天。
“好吧。”沐吹寒盯着叶听江,忽然笑道:“原谅你,下?次陪我吃……”
他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
第二天。
沐吹寒清醒的时候,被风吹得一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处陌生的亭子中。
而?且,好像枕在叶听江怀里。
那灵酒果然厉害,他直到现在,脑中还是不算清明,就连昨夜的记忆都是时断时连,还?隐隐有些头痛,最后那段简直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带来的后遗症颇为严重?,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
“你终于醒了。”叶听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听起来也是松了口气。
沐吹寒的反应还?是很迟钝,他能听到叶听江说话的声音,却要想上一会儿才能明白话的意思。他顿了半天,才缓缓道:“我睡了很久?”
“还?好,”叶听江解释道:“就半天罢了,如今是下午。”
沐吹寒又反应了很久,才点头附和道:“嗯,不算久。”
他现在木愣愣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懒得追究,索性直接把头埋进叶听江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外头的修士早就看见了这一幕,又开始叽叽喳喳地传音。
“仙尊吧,没看见戴着面纱吗?”一个修士加入了传音中。
“什么仙尊!仙尊哪里会那么作妖,这明明只有停云君的小徒弟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人现眼!”说话的是一名?望月宗的修士,他已经紧盯着叶听江的动向一上午了,现在立刻跳出来为月临仙尊正名。
虽然沐吹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今日实则是归一门立派五千年庆的大日子,也是耿青阳从问心境中期突破至后期的小庆。
双喜临门,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修士都收到了邀请,当然也包括叶听江。
耿青阳好不容易在境界上跟上了叶听江,免不了得意洋洋。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叶听江一来,要怎么在他面前明里暗里秀一秀自己如今的修为,可谁知道……叶听江只是敷衍地朝他道贺,便一心照顾着?怀里人,甚至有很多?次将耿青阳的搭话当成了耳旁风。
而?他这个怀里人,就更玄乎了。戴着幂篱,一身青衣,确实是月临仙尊的打?扮。可是这倚靠在叶听江怀中的动作,还?有叶听江小心翼翼照顾的模样,都是从前扶烟才会有的。
第一次,众位修士开了停云君今日和谁同行的赌局后,没有人能判断胜负。
押了月临仙尊的人极力举证:“只能是仙尊,你们什么时候见扶烟蒙过面?”
另一帮人不甘示弱:“只能是扶烟,你们什么时候见仙尊这样黏人?”
甚至“黏人”这两个字说出口,他们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两帮人为了灵石,传音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灵力终于让困顿的沐吹寒睡不下?去了,他支起头,抱怨道:“好吵。”
虽然没有声音,但灵力波动却比谈话声更搅他清梦。
沐吹寒觉得有点烦躁,睡不好就会头疼,头疼就会看什么都不顺眼,他一把掀开眼前影影绰绰碍事的幂篱面纱:“我为什么要带这玩意儿?”
“嘶——”周围的修士已经顾不上传音,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是扶烟!”有人喊了出来。
“不是,不是!”许多修士在开盘前都押了月临仙尊,立即否认道:“不是扶烟!你看眼睛,长得不一样,还?有岁数,也约莫不同。”
“那难道是扶烟的亲戚?哥哥?没听说有这样的人啊。”
叶听江是全场最惊慌失措的人,他一下?挺起身子:“你别……”
沐吹寒缓缓回头,笑得有些不太聪明:“别干嘛?”
叶听江深吸一口气:“这是归一门的庆典,你以前很想来的,你还?记得吗?大家都再看你,不要掀面纱……”
他抬手想要给沐吹寒盖回去。
“干嘛。”沐吹寒回手格挡,嘻嘻地笑起来:“又不是没见过我。”
他隐隐约约是想起来,归一门是有热闹,他之前还?兴致勃勃要来的。
“是没见过,”叶听江快速道:“你现在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吹寒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