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威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最爱、也是最恨的地方。
老朱家和老孙家都是村里的大户,俩家日子过的都挺红火,后来又一前一后的生了儿子,俩家的家庭环境差不多,所以两个孩子就总是玩在一起。等两个小子都长大了,又一前一后的娶了媳妇,过了两年,又相继生了孩子,老朱家的是男孩,老孙家的是个哥儿,于是自打孩子落了地,两家就结了娃娃亲。
两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对于这个结果两家人都是喜闻乐见的,朱长威15岁了,不管到哪小他一岁的孙青都跟在后头,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长得越来越水灵的孙青,朱长威可高兴了,孙青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个最好看的人再过两年就跟自己一个被窝睡觉了呢,想着想着就笑的合不拢嘴。
俩人都在镇里读中学,一个月没回家了,想想就开心的不得了,今年的夏天可真热,还有两天就放暑假了,放假就可以带着小尾巴漫山遍野的疯跑,上树抓鸟、下河摸鱼。
俩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往回走,等出了镇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往年这个时候各个村子里都在收粮食呢,现在这一片黄油油的稻田,地里却没人是咋回事,朱长威跳进地里,撸下几个稻穗,仔细一看,瘪的,看了一眼孙青,孙青跑到另一片地里,拔下几个也是瘪的,俩人相继跳上来,看着手里的稻穗,撒开腿一前一后的往家里跑。
俩人汗不流水的先进了老朱家,正好孙青他爹也在,老朱和老孙都在院子里的榆树下坐着呢,看着俩孩子回来,谁也没吱声。朱长威和孙青分别跟两家爹打了招呼,朱长威他爹应了一声“嗯,这大热天的弄的满身的汗,快和阿青进屋冲冲,你娘给你俩准备好吃食了。快进去吧。”
俩人都没动,朱长威转而问道“爹,朱叔,地里的庄稼咋旱成这样,一点粮食都收不回来了吗?”
俩中年人都相继叹了口气“小孩子家家地问啥,赶紧进屋去。”
朱长威撇了撇嘴,拉着孙青进了屋,好说歹说的才从他娘嘴里抠出来,这一个月天气热的出奇,又一场雨都没下,灌溉用的河水早就断了流,现在还在一天天的蒸发,这一季的粮食是彻底的绝了收,要是这雨还不下,下一季的庄稼也没着落。
看他娘几句话就叹了好几回气,两个半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些啥。看着两家大人整天都愁眉苦脸的,两个孩子倒是都老实不少,也不出去疯跑了。
可土地也不能慌着呀,地里不种东西,靠这些土地生活的老农们吃啥,村子里的人都商量着种些抗旱的地瓜、红薯啥的,再说这一夏天也不能一场雨都不下啊,只要来两场下的透透的雨水,这季粮食就有保证。
可到底是没如了大伙的愿,到入了秋了也没下一场雨,地瓜秧都发黄卷曲,地里露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纹,农民的希望也像地里庄稼的叶子一样在一天天的期盼中变黄,直至干枯。
村子里开始有人来朱家、孙家借粮食,来借粮食的都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一个村子里住着,谁也不好拒绝,可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多,两家的粮食也在日渐减少,外面粮铺里的粮食已经开始供应不上,即使有钱也买不到。
俩家人把镇里读书的孩子接回来,又都搬到一起互相照应。冬天来了,大伙都在祈祷着下雪吧、下雪吧,山里的草根、树皮,能吃的不能吃的已经都划拉个遍了。雪倒是下了,下了两场薄薄的连地面都没盖住,又有啥用呢。
冬去春来,地里的干旱仍然在持续,这是老天不让人活啊,俩家人是大门紧闭,任谁来敲也不开,这两大家子的人也要养活啊。村子里开始有人死亡、孩子、老人、体弱的,饿死的、和非自然死亡的,每天都能听到绝望的哭声,渐渐的哭声没有了,尸体也没有了。人开始变得麻木。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老朱家的井已经深挖了5次,粮食也要没有了,怎么办,继续等还是走,两家人商量了两天,决定不能干等着,这也没个头啊,在等下去,最后都得死,趁着家里还有点余粮,咋地也得出去找条活路。
家里的钱每个人身上都放一些,家里仅剩的玉米面都烙成饽饽,一人身上藏一些,一家一辆独轮车,装些能用上的东西,其他人在背上一个小包袱,趁着天黑向北走。
这一路上都是大包小裹的灾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嘴唇干裂,每天不停的赶路,所到之处更是把地上的东西都扫荡了个遍。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也有人在填充这个队伍,俩家人跟着大部队走,白天不敢把东西拿出来吃,等晚上都睡下了,才赶偷偷的啃,这时候的饼子已经干硬干硬了,可为了活命,也得硬着啃下去。
眼前就是高高大大的城门,眼看过了这个镇子,就出了省,大伙都在心里盼望着下一个省能好些,起码地里山间的能多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