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桥是上午九点十五分发生的爆/炸。
烈性炸药,硝烟气味浓重,安装在从四院出来那条公路的延伸线上。
现场一片混乱,轰鸣声、哭闹声、机器运作声……乔离过去的时候医护人员正抬着白色担架,忙得不可开交。
一队的孙俊队长穿着防护衣,隐藏在一堆乱石残骸之中。
“孙队长。”乔离接过防护衣,三下五除二穿上,“怎么样?”
孙俊往后看了眼,是隔壁组的法医,小心翼翼爬下来。
“你穿上防护服,别上去了,就待在这里吧。”大热天,孙军拿下头罩的时候还带着一股热浪,雾腾腾的。
乔离往被炸得四处飞溅的乱石上扫了一眼,确实,对于现场营救,孙队显然经验丰富,他一个法医上去只会帮倒忙。
那黄法医喊他过来是为了干嘛呢?
孙俊没时间跟他详细说明情况,稍微说了两句便转了个身,继续投入到后续工作中。
炸/弹说不定还存在,嫌疑人只抓住两个,其他同伙尚不明确,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一起报复性医闹事件,源头在于江正宁的非法尸体交易案件。
有家属因为消息不通,后来才知道尸体被非法卖出,在那之后就一直举着大字牌在四院门口闹。但这阵子四院一大堆事,焦头烂额,医闹已经不足以让院长头疼,也就暂且放置着。
“老乔!”
乔离听见有个闷闷的声音在喊他,转身一看,黄法医戴着口罩,蓝色防护衣上全是斑驳起伏的血迹。
“什么情况?”乔离快速走过去,却发现平地的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一人。
黄法医指着旁边那担架说:“刚抢救无效,晚上直接送去殡仪馆。”
乔离皱眉,刚接到通知时只有九个人受伤,现在已经抢救无效死了一人。
不知是哪个记者耳朵尖,搁着十几米都听见了,起了个头,瞬间警戒线都被挤掉到地上。
“请问是否隐瞒了真正伤亡人数呢?”
“这次爆炸事件是否和去年的‘审判者’案件相似呢?”
“听说这次爆炸案与四院尸体非法贩卖有关,请问院长是否也参与了整个非法贩卖案呢?”
“这场爆炸案还会在继续吗?听说嫌疑人还没有逮捕归案!”
“……”
这群媒体人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让本来就惨烈的现场更添上一层焦灼之气。
眼看着警戒线里的民警快挡不住这群镜头大炮,孙俊疾步走过去,带着撕裂的嗓音和压迫的气场,三两句把这群记者给赶跑了。
重新整理好警戒线,不远处有一队的警员喊他:“孙队,这里有人!”
孙俊左右看了下,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忙碌之中。他拍上乔离的肩:“麻烦了。”
这一救援就忘了时间。
乔离前前后后帮着救出了五个被压在残垣下的伤者,幸好都没有生命危险。
救援还在继续,医院也派来了更多的救护人员。孙俊把乔离推到小板凳上,“辛苦了,坐下休息会儿,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虽是来了救护人员,但乔离知道这种时候,人手越多越好,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孙俊一把按下。
孙俊是个长相凌厉的中年男子,但接触过的人都会发现,他外刚内柔,性格还没林漠强势。
“你刚出差回来就被我们叫过来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你要是病了,咱们局里的一把手就没了!”孙俊擦了把汗,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夕阳,层次渐变的橘红倒映在他深色的眼睛里。
乔离没再推脱,脱掉手套,先给手消了一遍毒,再拧开一瓶矿泉水,不消一会儿半瓶就进了肚子。
因为怕引爆,在进入警戒线之前,他就将手机关了静音。这会儿空闲下来,掏出手机才发现有几条消息。
林漠发来的。
当年监狱长张望已经退休了,我去找他。
说不定能查到一些线索。
你忙完了直接回家,不用去局里了,事情都交给高策他们。
乔离放下矿泉水,坐在小板凳上,拿出一张消毒纸,将落在手机上的灰尘擦了擦,打出一行字:谢谢,我一会儿去找你。
突然,林漠那句话浮现在耳边——
“看吧,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把事情分担给我,也没那么难的。”
乔离手指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删了那排字,重新编辑了一行。
……
林漠刚从监狱那儿打听到张望如今的家庭地址,刚上车,还没拉下手刹就听见微信提示音。
他拿起来看,果然不出所料,乔离发来的。
“嗯,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林漠心情愉悦,回了个表情,把手机丢到副驾驶。他这位内人,终于不会再对自己说“谢谢”了。
张望前几年老伴儿就过世了,唯一的儿子在美国,他也不愿过去,就搬到原来的老旧小区里——那地方虽在市中心,但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跟几栋民国古建筑待在一块,空气都带着一股苔藓味儿。
林漠驱车一个半小时,终于来到地方,楼梯很狭小,旁边再有一人就得偏过身体擦着墙。
因为小区很老很旧,大部分住户都是老年人,林漠闻到一股贯彻楼层的中药味儿。他倒没觉得难闻,乔离有时候腰疼,贴的也是这种味道的膏药。
张望住在三楼,林漠扫了一眼,没门铃也没猫眼,他直接用手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