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衿的那根还长着青葱寸长指甲的食指,径直指向容蘅,再加上这番哭诉,实在是冲击太大。
容蘅颇为无辜:“成衿,你说你的脸,是我弄的?”她,一个5岁的女童,虽然有20岁的灵魂,但是也不可能在体力上赢过这么大的一个丫鬟啊!
“你,就是你!你偷偷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挖了个大坑,把老太君特意赏赐给你的贡糖玲珑雪倒在土堆里埋起来,还狠狠唾了几口,踩了几脚,口中还骂老太君……”她顿了顿,咬了咬唇,一脸愤怒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不是一个世家小姐能说出来的!”
人群哗然,顾姨娘仿佛意犹未尽,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话?你说!”
“是……蘅姑娘骂老太君狼子野心,不让她和亲娘见面,丧尽天良!又说自己现在只是忍辱负重,在虎口下乞食,随后咒骂府中的姑娘和姨娘,那些话,也不知是谁教的,就算是奴婢这样粗鄙的人,都说不出口来……”
“你可有证据?不能冤枉了人!”容元芙道。
“有,就是这个!”成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镂花糖盒,高高举起:“这是蘅姑娘一起埋在地下的,被奴婢挖了出来,还有几块玲珑雪。”
金妈妈示意,绿竹忙拿了放在托盘上,端给老太君看。老太君微微直起身,一旁的容元婳连忙拿了搁在旁边的西洋眼镜,递给老太君。西洋眼镜金丝包边,质薄透明,一边有金棍儿,老太君捏了那棍儿,将眼镜举在眼前,看了看物证。
成衿让顾姨娘很是兴奋,相当满意,转身对着老太君,斟酌又斟酌,万分愧疚,千分愤怒道:“老太君,都是我的过错,先前芙姐儿对我说了这件事,我还不信她,现在证据确凿,真真是打了我的脸。我也没想到,蘅姐儿竟会这般想不开,都怪我识人不清……”
管事媳妇林大家的劝道:“蘅姐儿是老太君做主带在身边生活的,跟姨娘有什么关系,不怪您识人不清,也不怪蘅姐儿想不开,实在是被人教坏的……”
“是,定要查出是谁教坏的蘅姐儿,绝不轻饶!”
容元婳在一旁轻笑了一声。
顾姨娘和容元芙自然听到了,因为容元婳全程未发一言,容元芙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这会儿正高兴得意,马上就要看到容蘅那小蹄子受罚,听到容元婳冷不丁笑,自是怒火中烧:“婳妹妹笑什么?”
容元婳举重若轻道:“没什么,只是想,蘅妹妹真是可怜,一句话还没说,人证物证也没核实,姨娘和姐姐就这般急匆匆地给她定罪了……蘅妹妹委实可怜,亏得我们姨娘那般护着,到底也没什么用处。”
兰姨娘仿佛与女儿遥相呼应:“婳姐儿,快别说了,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看着老太君一直疼爱的蘅姐儿受委屈,却无一人护她吧。”
听了这番感人肺腑的言语,容蘅很应景地哽咽一下,言辞恳切道:“多谢姨娘和婳姐姐帮阿蘅说话,阿蘅无以为报。”
“是的吗?”听到众人吵闹,老太君揉着没心,问得是金玉妈妈。
两位妈妈也辨认一回,一个说看着像,一个说不确定:“这盒子是宫里制的,一模一样,玲珑雪也是如此,宫里年年都有赐下糖来,没有任何区别,奴婢们也未吃过玲珑雪,这……倒是在无法确认这盒糖就是老太君赏给蘅姑娘吃的那盒。”
这话,分明不是说给老太君听的,是给她听,是在救命呀。
老太君犹在沉思,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容蘅身上。容老太君那思绪滚滚的目光,宛若死灰掩埋下的热炭,灼热,烫人,烫得容蘅心中一紧。原本想等绫姐姐过来的,但是华月和绫姐姐迟迟不现身,怕是来不及了。
容蘅毫不迟疑,立马屈膝跪下:“老太君,阿蘅从午睡醒来开始,就到了这里,听了这些指责,还有顾姨娘定的莫须有的罪名……阿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阿蘅听到成衿说阿蘅欺骗老太君,便是借阿蘅一万个胆子,阿蘅也不敢,不会,不可能。”
“哦?”
“阿蘅虽然愚笨,但是在绫姐姐那里看过许多书,也懂得许多道理。官大人开堂会审,击鼓的人鸣冤,诉说冤情,这是应该的,但是官大人会因此就定被告的罪吗?不会。他还会继续听取意见,让双方各自陈诉缘由,再根据这些去断案,方显公平。阿蘅想,既然顾姨娘要给成衿做主,那么阿蘅斗胆,请老太君为阿蘅做主。”
这番话很是新奇,老太君微微抬了抬眼:“你要我怎么给你做主?”
容元芙皱了皱眉,神态中露出紧张之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蘅。
容蘅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旁边的大木窗已被打开,清风徐来,阳光微微落在她身上,显出朦胧的光圈。粉彩青瓶安静坐落在角落,神龟鼎吐出袅袅轻烟,白而飘渺,犹如轻纱,小小的倒影,孤独而又坚强。
“阿蘅要自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