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不敢想如果这一年是自己独自在家里跨年,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没有他陪在身边好。
明明只是吃着她随便做的不太好吃的简餐,明明只是用屏幕不大的平板看跨年晚会,但好像因为旁边紧挨着一起吃饭看晚会的人,一切都变得温暖而又快乐起来。
茶几上玻璃花瓶中还插着他买来的两支雏菊,一支淡蓝色的,一支白色的,就放在平板的旁边。
唔,很可爱。
她端着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鲜芋仙,小口仰头喝了几口,挡住他投来的视线,挡住自己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然而然翘起来的弧度。
用余光瞧见他又专注在屏幕上,唐遇才将手中的塑料碗放下。
舒服地眯起眼睛,又伸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懒腰,果然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很好。
又是一轮的广告和抽奖环节,唐遇刚刚还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直直地看着同样也扭过头来的喻之和。两个人同时眯起眼睛,似乎眼底在那一刻都多了一丝杀意。
电光火石间,不用任何的字句,光凭对对方眼底意思的感知,两人中间的空气被迅速一齐伸出的手划破。
出手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他们反应两秒才定睛看一下这次的比赛战果。
“嘿嘿,”赢的人抱着抱枕得意地笑出声,唐遇伸出脚踹踹喻之和的腿,双眼发着狡黠的光,“我就知道你要出石头。”
“嗬,你知道为什么人会无意识地习惯出石头吗?”已经预料到自己一定会输的洗了全桌碗碟的男人站起身,拿起桌上剩下的最后两个碗,认真地为自己开脱并且表扬,“因为我憨厚老实。”
喻之和那自夸的劲儿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好像真是给自己镀了一层人性的金光闪闪。
唐遇煞有其事地装作同意点点头,又模仿老干部的样子拖长了第一个鼻音,缓慢而又带着B市口音点评道:“嗯,隔壁老喻,憨厚老实,爱看电视,去洗盘子。”
已经走到水槽边被点名的男人眼皮一跳,手中的两只碗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响声刚落,坐在地毯上正滋润地喝着糖水看广告的人又开始叭叭:“老喻洗碗,不拿筷子。”
“……”将水龙头关上,喻之和沧桑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老腰,终于发出心底的苦水,“你要不然去当个诗人吧。”
“老喻……”
听见开头这两个字,走过来拿筷子的男人心惊肉跳地连忙伸手阻止,眉眼和声音中都透露着卑微:“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等喻之和把最后的碗筷洗碗,跨年晚会也结束了零点前最后一次的通话抽奖。他坐回到唐遇身边,靠着身后的沙发,胳膊肘也向后抵在了沙发座位上,舒服得半眯起眼睛。
抱着抱枕的唐遇又转身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扔给同样坐在地毯上的喻之和,她沉默了一下,在主持人串场时冷不丁地开口:“你是不是见过蒋晗舟?”
喉结滑动了一下,喻之和看着问完问题后用小勺戳着塑料盒中芋头的唐遇,抿着嘴沉默。
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友亲昵感,似乎因为这一句问题顿时消散,荡然无存。
冗长的沉默中,平板中的主持人还在用他激情而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个个地采访着明星们,说着关于新年的祝福。
“嗯。”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唐遇的脸埋在塑料盒里,在昏暗中看不清任何的表情:“他给你的名片?”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后,他才回应的一句低得不能再低的:“嗯。”
“好,我知道了。”她平静地说完,平板里跨年晚会的倒数也完成,所有人都在大喊着“新年快乐”。有喜悦,有激动,有欢呼,有尖叫。
在一片杂乱的吵闹庆祝声中,唐遇抬起头来,嘴里塞着芋头,白皙的脸颊上却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B市城区不能放烟花,所有的烟花声都来自于桌上那一个小小的平板。
听着转播而来的烟花绚烂声,她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喃喃道:“新年快乐。”
那个对陌生人温柔地说“新年快乐”的人,却没有回应她的“新年快乐”。
喻之和一直在看着她,放在腿上的手攥起却又放开。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视线触及对面墙上的那一排剔透反着光的玻璃杯,声音有些沙哑:“你还爱他吗?”
一句简单的问句,却让唐遇的眼神像小鹿般惊恐地转到他的身上。
她看着喻之和坦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突然失声。睫毛动了动,她抿住嘴没有说话,转过身来拿着小勺继续戳着一次性碗里最后的芋头。
唐遇知道忘记一个喜欢了太多年的人,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放下了蒋晗舟,但还是会有一些应激生理反应。比如提到这个人时,就会止不住地鼻酸。
这需要时间去适应,她不恼自己。
她自认为自己向来都是个坦坦荡荡的人,而在这一刻面对问题的犹豫,不是因为自己还爱不爱蒋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