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左文字的脸在室内幽暗的灯光下宛若鬼魅,奇怪的是这种阴森森的气氛却分毫没有影响到屋子里的人。
或者说,这间屋子里的付丧神们每一个都不正常。
明石国行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尾,漏窗的月光在镜片上反射出两片白森森的反光,他十指交叉做沉思状,一副深沉的模样。
宗三刚刚进来的时候还不敢置信,不由自主的抬头望了一眼天,外头暮色沉沉,一轮明月当头挂在天上,明晃晃的几乎晃瞎了宗三的眼睛。
都这个点儿了,懒癌明石居然没睡!
龟甲贞宗看起来也很不正常,他脸色惨白如纸,平时蓄意为了接近长亭而在头顶上戴着的两只狐狸耳朵此刻竟然不见了踪影,更别提他一脸凝重的神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出了大事。
更何况这几个付丧神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更别提有时候还会有点无伤大雅的碰撞,素日里最多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罢了,这时候居然仿佛密谋好了一样齐齐在这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齐聚一堂,正是格外的让人疑惑惊讶。
是什么让他们在这个阴暗的小屋子里齐齐聚首?是什么让他们抛弃前嫌联手协作?是责任吗?是爱情吗?
不,都不是。
是弟控。
虽然明石国行和龟甲贞宗最多只算个不靠谱的监护人罢了。
江雪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在得知小夜被长亭钦点为随行的付丧神之后便一直神思不宁,坐立不安。
小夜是个什么性格他们两个做兄长的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之前的原因,这孩子较其他的小夜左文字更加安静腼腆,甚至称得上孤僻自闭,也不喜欢种花种草,令他们更加担心的是他连从前成天念叨着的“复仇”如今也不说了。
这让两个兄长操心不已,若不是长亭把小夜当成了出门旅行居家必备的腿部挂件,成天将他带在身边玩,也不知道小夜会自闭成什么样子――所以江雪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在某种程度上是十分感激长亭的。
……虽然事实上更多的时候是小夜照顾长亭带着他玩……这样子。
旧话不提,江雪和宗三整整担心了一天,在部屋里上上下下绞尽脑汁的为小夜整备行李,宗三更是打包了一大包东西,就连小夜平时最喜欢那个用长亭的狐狸毛填充的印着银狐拜月的大抱枕都带上了。
然后被告知: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两个兄长都快灰化了。
小夜倒是挺高兴,他就像长亭最忠诚的短刀一样,只要被放在枕下就很高兴了。
在小夜离开后,两位整天状态都不对劲的兄长在路过来派部屋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门口满脸困倦但是就是睡不着的明石国行。
六目相对,在那一瞬间,某些共识就这么达成了。
接下来的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不仅明石,就连龟甲贞宗也加入了进来,这两位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监护人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不安感,似乎这么多年来对萤丸和物吉的担心在这几天统统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物吉就行。”龟甲毫不客气的说。
“没错。”明石点点头,“这是萤丸第一次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哎……我现在都失眠了。”
宗三不禁肃然起敬。
“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但是要想去另一个位面,谈何容易。”江雪叹了口气,“我想了很久……这个法子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而且说不定还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后果。”
明石忽然想到了什么,镜片后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莫非……”
“看来你明白了。”江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这个办法就是……”
“砰!”
龟甲贞宗和明石国行正聚精会神的等着江雪说话,重重的开门声却突然响起,门板被粗鲁的推开,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发出很响亮的噪音,在夜里尤为明显。
“你们在干什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四个人齐刷刷的向门口看去,只见长谷部正站在门口呈开门状,一手叉腰一手按在门板上,一副质问的模样。
巴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他身后,一期一振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讪讪的站在另一边。
“不好意思……”一期一振挠挠脸颊,“今天下午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宗三无奈的捂住了脸。
“你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雪觉得长谷部的目光里仿佛都带着刀子,这两个字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般咬牙切齿。
一定会被抓回去的吧?江雪绝望的想,心里还有点不甘心。想他们几个安安分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违反规定一次,没想到这么巧就被抓到了,长谷部和巴形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这一次一定会被公开处刑受到严厉的惩罚吧?比如十天不准见长亭,甚至还会被剔除近侍名单……
想想就很绝望。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迎着长谷部愤怒到几乎喷出火焰的目光,江雪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想偷渡居然不带我!”
长谷部愤怒的声音钻进江雪的耳朵,几个尾随而来的付丧神大步跨进房门,反手就把门带上了,江雪猝然睁眼,隐隐约约看见了门口罩着一层微微反光的隔音结界。
“说!你们密谋多久了?有没有什么章程?有把握偷渡到主殿出差的那个世界吗?我有三天没有见到主殿了!!没有见到主殿的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压切长谷部了!没有长亭吸我快要死了!!”
长谷部一副病入膏肓的癫狂模样,双手撑着桌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比瘾君子还可怕。
唉。江雪有些怜悯的想。为什么年纪轻轻的想不开去厨长亭呢?你看,长亭成分不足快要死了吧?
长谷部面目狰狞的看着几个偷偷说小话开小会的付丧神,企图让他们感到自己被排挤的愤怒的内心活动。
然后他看见龟甲“砰”的一声把脑袋怼到了桌子上,明石“啪”的捂住了半边脸,宗三长长的叹了口气,江雪把佛珠握得嘎嘎作响,咬牙切齿的念了句佛。
满腔怒气莫名其妙的就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知从何升起的心虚。长谷部慢慢收回手,满脸莫名其妙,小声问: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