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醒后这一番折腾,静下来后竟觉得饥饿异常。倚着窗向下滑,被香兰一把拖住:“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伶仃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不好意思的看着香兰:“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兴许是饿了。”
香兰恍然大悟:“可不!姑娘从清早到现在,粒米未进,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饿。”说完脸上又泛起难色:“可是这会儿都三更天了,御膳房肯定歇下了…”转而想起什么似的:“姑娘,您先去躺着,我去去就来。”撂下这话就一溜烟似的跑出去了。
不消片刻捧着一小壶酒,还有一盘花生米,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块儿酱肉:“姑娘,我去找尚食局的小丫头讨了点..您快吃吧!”说完把东西放在小桌上,又在桌上摆了一个火盆:“看您特别喜欢看雪,不如就着雪景,将就着吃点。”
伶仃坐在桌边,看香兰站着,又站起来给香兰拉了一把小凳:“坐下一起吃点罢!”
香兰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让你坐你就坐!”伶仃虎起脸吓她。香兰赶紧坐下,茫然的看着伶仃。
伶仃拿起小酒壶,给二人都斟了一杯,又伸手把肉撕开,一人一块儿。拿起肉放进嘴里,美味;又喝了一口酒,辛辣。伶仃被呛的猛烈的咳了起来,咳着咳着自己却笑出了声。
重活一世,最先清醒的竟然是食欲。上一世的伶仃,因着练溪川偏爱纤弱的女子,从未吃饱过。每每用膳的时候,均是寥寥几口。明明饿的要命,却强迫自己放下碗筷。不仅是她,后宫的女子因着练溪川的喜好,各个节制。走在后宫中,但凡你右眼所见,均是弱柳扶风。有史官说自从练溪川做了皇帝,后宫的御膳用度大大缩减。
原来肉竟是这样好吃,酒竟是这样好喝。伶仃大口吃了肉,仰头干了那一盅酒,通体舒畅。人世间这样好,在下着雪的夜晚来上这么一遭,心里竟是如此熨帖。此刻的伶仃有一些微醺,她红着脸喝光了那一壶酒,窗外的雪有时斜着打在窗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凉丝丝的,转而又被火炉的热烘烤着。伶仃爱上了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她按下要起身的香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推开门,门外赫然站着十七岁的德阳。一身正红色的披风,一双正红色的官靴,雪落在她的头上和睫毛上。英姿飒爽少年狂。然而她看着伶仃,神情悲戚。
伶仃眼里一瞬间涌入泪水,但她满腹的话不知如何去说。她颤抖着身子要跪下给德阳请安,被德阳一把拉住。
德阳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长公主…”伶仃再也忍不住,紧紧抓住德阳的衣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她哽咽着唤她:“长公主…”
德阳的眼里满是血丝,她一把抱住伶仃:“没死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牙齿也开始打架:“伶仃我…”终是没能再说下去。
过了许久二人才平静下来。伶仃想对长公主说她的遭遇,但她又怕吓到她。二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言。
“二位主子..要不坐下说话?”一旁的香兰被她们的举动惊到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怯怯的问道。
她这样一问,这两人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赶紧坐在桌边。香兰看她们似是有许多话说,便寻个借口出去了。
窗外的雪急急的下着,没有任何要停歇的意思。德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酒壶,伶仃伸手摸了摸,还带着德阳的温度。
“你不喝酒的。”她想起前世的德阳,因着游思行不喜女子饮酒,一直滴酒不沾。
“从今日开始喝了。”德阳拔出酒塞,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干了。喝完了呲了下牙:“好喝!”
“你是怎么了?”伶仃忍不住问她。
德阳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子对着窗外的雪:“敬游思行大将军。”而后又是仰头干了,而后放下酒杯愣神,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开口:“我今日去见游思行,问他敢不敢求皇上指婚。你猜游思行怎么说?他说:我既对公主无意,为何要求皇上指婚?公主错爱末将了。是了,我堂堂大齐国公主,跟他区区一个将军较什么劲!他不是不喜女子饮酒吗?我偏饮!他不是不喜女子骑马射箭吗?我偏要!他不是不喜女子招摇过市吗?我偏要抛头露面!打今儿起,我不再多看游思行一眼!”
伶仃想起前一世最后的那个晚上,德阳坐在游思行身边,他的身子躲了躲。德阳此刻清醒是好的。她拿起酒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