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没有说谎,今日的确是要送宫女,是上官锦书出事那一日,没有送出的宫女。不知为何,她的眼睛一直跳,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带着那批宫女出门前特地叮嘱她们:“快要过年了,宫里来往的大人们多,不准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好好走路,注意仪态。”说完便径直在前面走。
从尚仪局出门,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各宫主子的住处。明日就要过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很热闹,今年大家却因着上官锦书的死而不敢操办,一路肃穆安静。路过湖边,伶仃看见秋云站在那里,慢慢的向湖心走。
天气已经很冷了,秋云走在湖面上,与湖面的冰雪交融在一起,有种诡异的美感。不止伶仃,似乎是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种美感,都驻足看着。
秋云走到湖心,朝岸边转过身来。因着距离远,看不清表情。只见她朝岸边挥了挥手,似是在与什么告别一般。岸边围观的人嗤嗤的笑了,快过年了,这是唱的哪出戏?
而秋云,脚向后撤了一步,有小小的水花在湖面激起,瞬间归于平静。连挣扎都没有。伶仃闭上了眼睛。
周围安静的可怕,大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他们目睹了一场自杀。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死人了!死人了!”几个胆大的向湖面跑去。
伶仃身后的宫女刚刚一直谨遵姑姑的教诲,一路都没有抬头。忽然听到有人大呼死人了,齐齐抬头看向骚乱的地方。
湖边瞬间被包围了,侍卫挡在那里,不让人过去。今日这人怕是又送不成了,伶仃带着她们往尚仪局走。
前世的秋云不是这样死的。前世的她…是伶仃杀的。
那是在苏夫人暴毙后的第三十日,已经出了正月,天气开始还暖。宫人们都换上了春装。伶仃到底是女孩子,那样恐惧,还是有打扮的心思。那一日她换上了水粉色的宫裙,衬的她尤为白嫩。一双白色的宫鞋也暗藏玄机,她自己绣了嫩绿的鞋面,走起路来有种弱柳扶风的情态。走在宫里,难免被人侧目。
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头上的梅花坠微微荡着,让人有一种遐思。
自从杀人后便没有再去自荐过枕席,心里虽是害怕,但总觉得自己与练溪川之间有了只有你知我知的秘密。就仿佛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一样势在必得。
去永宁店送宫女,等了很久才有人通传。紧接着是练溪川的声音:“母后留步,朕走走。”
伶仃的脸猛然红了,感觉心脏呼之欲出。抬起眼看着练溪川走过来,闲庭阔步,气度非凡。今日才发现他竟然那么高,自己好像只能到他的肩膀。
趴跪在地上给他请安,听到他的脚步声蹭蹭蹭的去了,但又蹭蹭蹭的回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上头响起:“抬起头来。”伶仃欣喜若狂的抬头看他,眼睛里似是有一汪水,只要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能泛起波澜。直直的看向练溪川,满满是被爱的渴望。
练溪川想了一瞬,想起这是那个自荐枕席的姑姑。那一日是晴天,柳树长了新绿,与伶仃的鞋面格外般配。练溪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傍晚的时候钱无为来找她,见面的第一句竟然是恭喜:“恭喜姑姑了。姑姑今日当真是美绝。”
伶仃的脸迅速的红了,不自在的说:“公公说笑了。”
钱无为看了看她,神秘的说:“皇上刚刚跟我夸你来着,你大概不知道,皇上很少夸哪个女子。皇上夸你如弱柳扶风,有西施之姿;但看你的鞋面就知你心灵手巧蕙质兰心。”说完这句停下来看了伶仃一眼,面露难色:“只可惜…上官婕妤刚走不久,皇上呢,睹物思人。这几日看上了婕妤身边的秋云。你知道的,堂堂一国之君,若是接二连三的晋宫女的位分,恐怕要落人口舌。姑姑再等几年吧!”
伶仃一听急了,再等几年?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再等几年新的秀女就要进宫了,自己哪里还有出头之日。伸手拉住了钱无为:“公公…我实在是很喜欢皇上..请公公指条明路…”
钱无为任伶仃摇晃他的手臂,微闭着眼睛不肯说话。过了很久才说:“办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姑姑能不能办。”
“我能!”伶仃赶忙点头。
钱无为把手掌摊平,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道:“人没了,谁还能跟你争?”
伶仃愣住了,钱公公说的对,人没了,谁还能争?
她想了整整两日,终于想出了办法。
广秀斋日日闹鬼,秋云渐渐的疯了,终于于一个倒春寒的夜晚,悬梁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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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仃想起秋云踏进湖水的样子,没有一丝犹豫,不知练溪川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竟让她如此决绝。
然而她心知,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