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皇上的密折送到了吗?”游思行摊开面前的舆图,问了张元朗一句.
“已于昨日送到皇上手中.按照将军的叮嘱,只有皇上和慕容大人看了.”
“嗯.”游思行沉下心看面前的舆图,大凉地势复杂,崇山峻岭绵延不断,多条河道蜿蜒其中.因着地势高,中原人在这里多数喘不过气.现如今驻扎在这里的兵,多是当地征的,但山高皇帝远,征来的兵都性情不羁,不堪束缚,搞的张元朗他们苦不堪言.
“长公主这几日在做什么?”游思行忽然想起大概有几日没看到德阳了,那日从小酒馆出来,她一句话不与他说,第二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德阳与顾儒之在山上.
薄雾和云罩在半山腰,阳光透过千年古树投射出斑驳的树影,他们在溪旁,于云雾缭绕之中饮茶.一人守着一旁,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德阳把帕子盖在脸上小憩.
一阵强风拂过,德阳的帕子被吹走,她噌的坐起来:“总是吹妖风,待本公主解决了大凉,看不把你这座妖山夷为平地!”
顾儒之噗嗤笑出声:“口气不小!日日跟这山置气,莫不如看谁不顺眼就斩谁首级.”
“本公主就看顾先生不顺眼!”扯起手边的长绢像顾儒之飞去,带着地上的叶子也飞了起来.
四下看了看,问顾儒之:“可以?”
“可以.”顾儒之点头.
说话间这长绢居然如软剑一般,飞出卷入左扫右挡,竟是有章法,顾儒之则连连后退,极少出招.二人对了四十余招,顾儒之瞅准空档从右侧挺进,迅速到德阳面前,一只手做虚浮状停在她脖子前.
“哼,打不过老狐狸.”德阳收起长绢,蹲下身喝了口茶:“茶凉了老狐狸.”
顾儒之笑了笑找了几根细干木,用火石点燃,不消片刻壶内的水便沸了.给德阳续上新茶:“长公主有习武天分,短短数月已经能捱我四十几招.但长公主的招数直来直去,不懂变通,就如长公主的心性一般.有时练武如做人,练的时候勤勤恳恳,比试的时候心眼还是要动的.否则你出上招,我就能看出下招,能赢才怪.”
德阳喝了口茶,笑了一笑.
“等了有几日,山匪还不来,老夫日日饿着肚子..哎...”顾儒之故意哀叹,而后从怀中掏出早上包的荷叶鸡,掰了一支鸡腿塞进嘴里.看了一眼德阳:“还是不吃?”
“不吃.看着腻.最近不喜荤腥油腻.”说罢从怀里拿出几颗果子慢慢的吃.
二人正吃着,顾儒之捡起一颗石子扔给德阳,看了看她,嘴型动了动:“来了.”德阳眨了眨眼,坐起身来端着茶杯.两把大刀悄然架在二人脖子上.
德阳假装诧异的回头,看见身后站了一队蒙面人.面上即刻浮现惊恐.“你...你..你们是谁?”
一个人缓缓走出来,倒是没有蒙面,个子齐高,手执武扇,一双桃花眼嵌在他如玉的面庞上,嘴角微微扬起.
眼睛扫了顾儒之,走到德阳面前,合起扇子用它轻轻抬起德阳的下巴:“长公主进城那天,看着不像是怯懦之人.”
德阳笑了笑,用手将项间的大刀轻轻拨开:“这武器不好,冰凉凉的突然架到脖子上,天王老子也得吓一跳.不信你试试?”说罢眉眼一挑,怒气颇盛.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摆了摆手,两把大刀从德阳和顾儒之脖子上撤下来.那人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德阳:“果然长的与大凉女子不同,透着精致.贵气浑然天成,长公主好皮囊.”
“这位...贼人一双桃花眼一副桃花面,长得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德阳不理会面前那张脸,站起来拍拍屁股:“既然来找本公主了,咱们得开门见山明儿不说二话.”
“可以说话,但必须在我的地盘.长公主可受得了委屈?”
“本公主从京城到这里,千里跋涉风餐露宿,有什么苦受不得?”本公主前世葬身狼腹,怕是你受不了的苦.
玉面书生一般的人桃花眼睁了睁,朝蒙面人摆了摆手,一块黑帕子罩上二人的眼.:“有劳了.长公主请.”
从始至终顾儒之一句话没有说,他与德阳,已有十足的默契.顾儒之看德阳,像看自己的女儿.这二百多个日夜朝夕相处,早已决意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助她达成心愿.前路是坦途还是崎岖,已然不在乎.更何况,从前漂泊无依,与德阳一起后,人生突然精彩了起来.顾儒之喜欢这有趣.
这一路走一路行,德阳感觉日头已没入西山,林子里起了一阵阴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眼一件衣裳披在她肩膀,她轻声说了句:“多谢.”
正说话间,自己双脚离地,被人揽腰抱起,她不得不伸手回抱,紧接着是一阵急速的风从身旁呼啸而过,似乎是飞了起来.
花云夕看着怀中的人,没有一丝胆怯,甚至微转过头去感受突如其来的飓风,心念起.
过了这道江,放下她,伸手解了她眼上的帕子,一片无边花海映入眼帘.这片花海在云雾之中散发着香气,德阳低下头看见自己正置身于这里,雪白的衣裙上沾满了花瓣.
这个人德阳前世没有见过,然而到了这里,齐凉城的百姓言谈之间都是一个叫花云夕的义匪,即是义匪,做事自然有边界,是以德阳不怕他.
她玩心大起,弯身捧起地上的花瓣扔向空中,花瓣四下飘散,落在脸上头上身上,德阳咯咯笑出声音.
顾儒之随后到了,他行走山河大川数十载,亦鲜少见到这样的景致,内心不免赞叹出声.
花云夕的桃花眼又笑了几分,看德阳玩了许久才出声说话:“长公主既然喜欢我这里,住下好了.”说完走至她身旁,扇面展开,舞一曲蝶恋花.德阳前世是见过男子跳舞的,但多阴柔.花云夕的舞,刚柔并济,颀长的身躯在花海间穿梭,扇风撩起片片花瓣,饶是见过世面的德阳也暗暗赞叹,此情此景,天上人间.
一曲舞毕,顾儒之缓缓拍手,花云夕当真是个妙人.
“请.”花云夕没有任何起承转合,伸手便是请,德阳颔首,随他向内走.
一个土匪头子竟然住在这样如诗如画的地方,也的确不辜负他那张桃花面.德阳心想.
花云夕的土匪窝是一处花房,在花海的尽头架起一座高高的角楼,走进角楼又是另一番景象,透窗望去,直接云海.
“长公主来齐凉,所谓何事?”花云夕将手中的武扇合上,轻置于桌上.
“我来找人.”长公主看向窗外的千山风月,幽幽的说.“来到齐凉,听说这里有义匪花云夕,掌管大齐大凉千里地下城,没有花云夕找不到的人.”
花云夕轻笑出声:“要我找人,代价不菲.要看长公主能不能给得起.”
“花大王耳听八方,一定知道我父皇留给我富可敌国的银子,本公主还没见过我买不起的东西.”
“哦?”花云夕眉头轻挑,一双眼春色正浓.
“说来看看?”
“我要长公主在这花云山与我呆上三日,三日,单独.”说完眼睛看了看顾儒之:“这位即便不说话,我也知道他以一敌百的本事.自是不能留下坏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