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不着痕迹地朝上座看了一眼,从瑜音的目光之中,看出自家主子并无想看之意。因此,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并不去伸手接过李进宝呈上的月例账单之类。
“远了不说,说近处。上个月我也未曾见过什么月例账单,怎么今日突然将此物交与我?”瑜音含着笑意,看着下方的李进宝说道。
李进宝此时躬身毕敬地在明间站立着,才确确实实地知晓了,沁兰馆的这位福晋真不是好惹的。之前,因醉芳阁的刘氏得九爷深得九爷宠爱且在贝子府后院全逞一人之势,刘氏每月都要将月例账单要到醉芳阁去,九爷是主子爷,每日忙于朝事与庄铺之事,已无暇分身,向来不管后院的事情。因而,每月的月例账单都到了醉芳阁去,一直持续到这月。
宫里的人来贝子府取物什,说是翊坤宫娘娘身边的里春姑姑传的话,只一句话,却是直截了当,一锤定音。
那话是:九贝子府后院最大的是沁兰馆,不是其他阿猫阿狗。
李进宝再傻,也知道这是当今位高权重的宜妃娘娘之意。他若是再认错了后院的主子,那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了。
李进宝看着瑜音不接这份月例账单,他亦不会再不要命地往醉芳阁送了。时下,进退两难,不知所措,只有无尽地悔恨,恨自己鼠目寸光,没有守着嫡庶尊卑的规矩办事。
李进宝“扑通”一声跪下,迭连不休地磕头认错:“奴才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怠慢了福晋。求求福晋给奴才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奴才今后定当尽心竭力,绝不逾矩地办好自己的差事。求求福晋,求求福晋……”
瑜音望着不住地磕着头认错的李进宝,幸好,明间里铺着红底黄花大羊毛四方毡毯;否则,李进宝这额头怕是已经磕出了血。她来自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社会,即使平日里饱受资本家的剥削,但终归只是在经济层面上,身心灵魂皆是自主自由的,虽是气这些个人见风使舵狗眼看人低。然而,终究还是心软,不忍心看其这般。
“好了,起来吧。头不是一个劲用来磕着认错的。”瑜音出言阻拦道。
“……谢…谢谢福晋。”李进宝急忙谢恩道,“奴才今后,定当为福晋效犬马之劳。”
瑜音轻微摇了摇头,淡笑道:“我不必你为我效什么犬马之劳。今日,我也不是要你什么为我所用的承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有话云:虎落平阳被犬欺。亦还有话云:那瘦死的骆驼究竟比马大。”
“是,是。奴才牢记。”李进宝连声应道。“那这份月例账单……”
“这份月例账单,你拿着去请示就业证一番,若是他听了你的打算,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你再送到沁兰馆。我方才能够留下。”瑜音说出了解决的法子。
这法子仅一个含义:沁兰馆“不粘锅”。今日若是胤禟派来的李进宝,还不过是他们自己再多绕一遍。若是宜妃或刘氏,她最终是否接了这月的月例账单,都有胤禟帮她“扛锅”。
观沧榭
胤禟听了李进宝前来问禀的话,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冷着脸,说道:“以后后院的入出流水,皆送到沁兰馆,由福晋一人定夺。”
李进宝应道是,心想沁兰馆福晋说的那话的确是对的。
李进宝听了瑜音的法子,问完了胤禟便退出了观沧榭正殿,往沁兰馆处急着送月例账单去了。
胤禟抬起笔,一挥而就,写下一个“盛”字。提笔写完之后,观摩着何处尚待改进,赵正立在紫檀填漆镶文书案旁侍茶。这时,胤禟轻哼了一声,唇边噙着半许笑意:
“她倒是机灵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