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天,黑压压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姚妍正在为弟弟做鞋子,可能光线不足,一不留神扎到了手指,疼得哼了起来。见自己手指尖冒了几滴红艳艳血珠,心里发堵。
刘嬷嬷将姑娘手指头拿了过来,心疼得不得了,同时也心焦如火,总觉得这天气瘆人。望着漆黑的天,叹气道:“姑娘,老奴知道您和少爷一片孝心,想补上未能守完的孝。可您看这天,十几日可有一日是晴的?尤其这几日,雨一日大似一日,咱们这茅庐实在是不安全。”
文慧文琪都是南边人,按理说见惯了风雨,此时也有些害怕,跟着劝道:“姑娘,虽说咱们这里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遮天树木,还算安全。但如果再这样下去,若是山上石头滑下来,那可真是太过危险。老爷夫人若知道少爷姑娘冒险守孝,心里岂能安稳?”
姚妍和景元都是听劝之人,只是不是他们不想下山,实在是大雨连绵,走都不知道何时走。
正焦急中,却听到了一阵阵欢快笛音,与雨水映衬,很快让人心静下来。
景元笑道:“竟是裴允大哥。”将手洗净,坐在琴前呼应起来。
不过片刻,茅庐外声音响起:“景元竟然还在山上?”他其实明知故问了。昨儿打听了姚家还未回归,今儿才特意前来。
“裴允大哥,这个鬼天气您竟然还敢上山。”景元将门打开,将裴允迎了进来。见他虽着蓑衣,却依然湿透全身,景元赶紧吩咐人将干衣热水拿了上来。
见此,姚妍等人也立刻避到内室,将小厅堂留给这两个男子。
收拾好了,裴允方道:“我也是知道你们未归,方才上山。你二哥将你们托付给我,哪里真就撒手不管。小小年纪,还不知这山中有多危险。前天后山一角塌陷,半个村子都被埋了。今儿雨虽大,但穿着蓑衣走到山底下也没有多远。山脚我安排了几辆马车,上了车就一切妥当了。”
一听半个村子被埋,看天又没有要晴之意,景元哪里还敢拖延冒险。因是守孝,姐弟二人没带多少值钱东西,一人裹了几身干净衣服便下山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阴雨路滑更是千难万难。往日里半个时辰路程,这一路竟然走了一个半时辰。
一开始还好,走得还算平稳,到了后来被风吹雨打的都歪歪斜斜。
刘嬷嬷年纪大了,姚妍让文琪文慧多顾着她,自己则撑着棍子走。刘嬷嬷急道:“姑娘金尊玉贵,你们赶紧伺候着去,我粗人出身,哪里就娇气了。”
姚妍被雨打得头都抬不起来,就这样脸上也全湿透,还是笑道:“嬷嬷以为我疼你呢,我是怕你万一跌倒了还要我们抬着,岂不是要了我们命?您可行行好,别折腾我们了。”
刘嬷嬷气笑了,也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要真有个闪失,以姑娘的性子亲自背也要把她背下山,自己还是别惹事的好。
徐裴允在前,听她们说话清清楚楚。心道看着娇滴滴的小姐,没想到甚能吃苦。这大雨天下山,莫说她了,就连农户女都叫苦连天,可她却硬是没叫一声苦。
忍不住头一偏,用眼角撇了身后一下。看娇小瘦弱身影被风雨裹挟,连头发丝都贴到了额头,看得人有些心疼,想扶他一把。
不过徐裴允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会随意冲动,男女大防他十分注意。主要是京城贵女给他教训太多,无意中说一句话都能被人赖上。所以,虽惊艳姚妍好颜色,却始终没正面说一句话。
姚妍此时累死累活,哪里顾得上看美男子,莫说裴允只是多看她两眼,就是直愣愣盯着,她都没有感觉,只想赶紧喘一口气。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到了山脚,果然有几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刘嬷嬷忍不住念佛:“菩萨保佑,再不下山老奴腿都要断了。”
景元听了笑道:“嬷嬷,您可谢错了人,该谢的是裴允大哥才对。”
刘嬷嬷赶紧道:“对对对,菩萨要谢,裴公子也要谢,赶明儿老奴给裴公子做几件衣衫。”她听少爷一直裴允大哥叫着,以为裴允姓裴,也无人纠正,便一直这样叫了。
徐裴允笑:“那就多谢嬷嬷了,允正愁没人帮着做衣衫。”
他这一笑,姚妍想到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几个小丫鬟脸都红了。这位公子,美得让人心慌,尤其被雨水一打,好一幅神仙出浴图。想多了,捂脸。
徐裴允若是知道这些人所想,定然能气得将她们扔进山里。他最不喜欢旁人说他美。
进了马车,几个人更是感动,竟然有数套成衣!若是平时,定然不能在这野外马车上换衣衫,但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琐事礼节,先护好身子要紧。
换上干燥衣衫,喝上黑糖姜茶,再围着火炉烤着头发,一行人觉得瞬间活了过来。尤其几个女人,都觉裴允公子真真细心,忍不住小声感叹几句。
刘嬷嬷随之心想,这样细心又好看的男人,除了家世差点,又没有功名,还没有财产之外,其他勉勉强强能配得上自家姑娘。
若是姚妍知道刘嬷嬷所想,她能吐一口老血,果真自家人偏心自家人,偏心到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