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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泥自有黑泥磨(1 / 2)


我忍住了想将陀思扔到河里的冲动。

他这副病歪歪的样子,估计进去就爬不上来了。

真要把他弄死了,我刚才那一脚就白踢了。

我从地上捡起枪,有些后悔把它带出来了。但我转念一想,即便没有枪,陀思也会有其他办法威胁我。

“源酱,你有带手帕吗?”

倒是跟我不客气。

“有啊。”我顿了顿,“但我嫌你脏。”

他又垂眸不语,摆出了最令我不爽的模样。

我往东走,他跟着我,我往西走,他也跟着我。

这世上就是有这种无耻的人,他杀不死你,但他总有办法恶心你。

“附近有个开到明天中午的拉面馆,我带你去那里吃点东西。”我看他一眼,警告道,“等吃完了,你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陀思一声不吭,听话地跟着我走。

他的衣服全部淋湿了,额角的血一直往下滴,他也不伸手去擦一下。

跟我要手帕?

想都不要想。

但我担心他这个样子走到拉面馆,会让人误会我谋杀他。

我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下,歪着头看我。

我抬手毫不客气地撕下了他的衣领,然后将碎布重重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人要学会自给自足。”我说。

“疼——”他吸了吸气。

我没有同情他,按得更用力。

他可不仅是死屋之鼠的首领,还是天人五衰的成员,能够在全军覆没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回到俄罗斯,虽然不是全身而退,但脏器全伤甚至意识都不清醒了,还能从最黑暗的地下医院出来,然后摸回日本,在我面前装可怜。

普通人想离开一座城市都很难,在他面前跨国就跟玩似的。

我智商不高,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注定吃亏,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过相处了十年,我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

我知道他一定会打感情牌。

因为他现在只有感情牌了。

到了拉面店,我点了两份拉面,买了一包湿纸巾丢到他的面前:“自己擦,再让我动手,我就折断你的手。”

他这回识趣了,抽出了一张湿巾:“源酱,眼睛看着我,我看不到自己的脸。”

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的眼睛看,慢慢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说起来,这是源酱你的习惯吧。”

陀思说的没错,把对方的眼睛当成镜子,用来整理仪容仪表,这是我以前的习惯——早在十年前,我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

我每天上学前,都要从坐在客厅看书的陀思面前路过,然后凑到他眼前,整理头上的白花和翘起的呆毛。

屋里镜子那么多,我偏要用他的眼睛。

也总是会说:“陀思,俄罗斯的学校好烦,校服都是女仆装还要戴大白花。”

陀思每次安静地等我照完,视线才移回书上:“不是挺好看的吗?”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十四岁的年纪,我矫情又虚荣,现在看来都是黑历史,但在那时,我只有陀思一个朋友。

说起来有点遗憾。

津先生在我上高一时就把我送出了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我期待中的生活并没有到来,我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不仅没有交到朋友,还被孤立排挤了,我逃出学校,坐在街头发呆时,遇到了在街头“装尸体”的陀思。

他是个好心的俄罗斯人,没有嫌弃我,在听我吐槽完生活上的烦心事后,递了一个苹果给我,还拍一下我的后背。

“把背挺直,你不比我们俄罗斯的女孩差。”

他太特别了,身为战斗民族,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路自己背就挺不直还批评我。他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美。别说打熊了,我觉得熊拍他两下就能把他拍没了。

但他是第一个愿意理我的人,我猜他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可他并不上学。

我在学校是异类,他在社会上也是异类。

两个异类,倒也能无话不说。

不,应该是我单方面诉说,他只负责听。除了津先生交代的不能透露给别人知道的异能力,我几乎把整个老底都告诉他了。

他像是一个树洞,装下了我那些因为越洋电话太贵而无处安放的烦恼,以及时不时抽风一下的少女情怀。

我问他平时是不是整天都在偷懒发呆,他说自己是在思考,他想成立一个组织,目的是净化现在这个污浊肮脏的世界。

我立马说:“我也想加入!”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你想加入?”

天真如我,以为他所说的净化污浊肮脏的世界,是保护生态环境,发展可再生资源。

我以前从未有过理想,但是在那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性的闪光点。

他拖着病体,在战斗民族中是个不受欢迎的异类,但他仍然想着环境保护,为人类谋求福音。

他简直是至善至美的存在。

“想!现在环境遭到破坏,人类的生存环境太艰难了,陀思君,我不想上学了,我小测验老是倒数,考最后一名,学下去也没意思,让我加入吧,我们一起大力发展可再生资源,净化这个垃圾横流的世界!……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沉默了像是一个世纪,才淡淡出声:“我,太感动了。”

感动就有戏,我嘿嘿傻笑:“那你同意我加入了?”

他合上书起身:“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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