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默瞅着乔衣枕头旁边的战术照明设备,半晌问:“这手电筒哪来的?”
乔衣乖巧地回答:“路上捡的。”
她说完后,就看见时默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似笑非笑的,像是要用行动验证事情的真伪。
时默单手撑着地,脸离乔衣越来越近,连她平稳的呼吸,乔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乔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睫毛轻颤,却没有等到吻。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是时默绕过她,去拿手电筒。
乔衣:“嘤。”
又想岔了,她在想桃子。
她没想过,这是时默故意的。
时默觉得回回逗弄,回回上当的小乔也太可爱了。
不过她还病着,她要是再闹她,会受自身内心的谴责。
索性收敛些。
时默轻柔地呼吸着,藏住喉间险些溢出的叹息,把手电筒拿近。
细看底端的小字,供应商的logo旁边还有定制的浮雕效果字样,写着“狼人队必胜”五个大字。
这个节目遍地恰饭,从帐篷到手电筒,哪怕是补给点门上的铜锁,都有品牌,带上了巧妙自然的广告植入。
没想到战术照明设备的供应商爸爸还是夜间出游的狼人队的忠实支持者。
时默乐了。
她就觉得奇怪,狼人队的两男一女手长腿长,步伐稳健,都是运动的好手,怎么三天了,根据导演的无人机播报,进度还停留在搭起帐篷。
按规则来说,破坏线索都是被鼓励的,乔衣只是捡个手电筒,不算犯规,就此据为己有也不要紧。
只是狼人队连补给点都摸不到,一直没能洗上热水澡,能吃的只有节目组空投下来的面包,简直是人间惨剧。
摸不到补给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黑暗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贸然往树林深处走,而只能在海边转转。
等综艺播映,狼人队必然受获一大票来自粉丝和路人的同情,也会有人说他们菜,是划水弱鸡。
时默提前为他们点根小蜡烛。
拿走手电的事,放别人身上,就是抢先一步的天然黑;可是乔衣说路上随手捡的,时默是真的相信。
时默将手电筒的灯光调到最小一格,侧过脸笑:“你捡的是别的队伍的必需品和通关道具。”
她的手掌支着太阳穴,左脸上露出小梨涡,笑得分外撩人。
美色当前,乔衣无心欣赏。
她小声地说:“我坏事了。”
她还以为每个人都能捡到手电筒。
她要从时默手里拿那个“犯罪”证据:“我明天去还给他们,我去道歉!”
可是无论乔衣怎么拿,时默都轻巧地避开,将手电筒据为己有。
时默关上了电源,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枕头底下:“不用你去,有人会去。”
乔衣欲言又止。
姐姐说的话,她还能不从吗。
她们是一个队伍,要讲究团队合作。
而队伍中有的人摸了整整三天的鱼,是时候出来走动。
天亮起来之后,摸鱼自拍三天的贾甜被时默拎起来,交给她一项重大的任务,去二百米外狼人队的营地还手电筒。
时默胡扯不打草稿:“我前两天在树上捞的,刚刚才发现是他们队的东西。”
摄像头还开着,正怼着时默的脸,她冲镜头打了个响指,丝毫不慌张。
时默又对贾甜说:“划这么多天水,你懂我的意思吧。”
“谁叫我偷懒呢,这锅我背了,就说是我自己发现的。”贾甜听了来龙去脉,接过手电筒说,“我要是被他们掐死了,你记得过来接我。”
时默弯着眼睛说:“你这么年轻美貌,拍照上镜,怎么会有人舍得掐你。”
这番夸奖情真意切,贾甜信了,美滋滋地去还手电筒。
可等她真的被狼人队的好朋友追着打时,当事人没有“天降正义”。
时默去干正事了。
趁乔衣病还未好,呆在帐篷里原地待机,时默累计了乔衣的两万步,一个人出去。
步数多了,搜寻范围扩大,时默径直去了个她认为可疑的地点。
先前她放弃了让他们找材料搭木筏出海的线索,认为这太异想天开,也不安全。
真靠自己漂在海上,绝对做不到鲁滨逊那样。
木筏上的人都得翻船掉进海里,到时候还得连累工作人员把他们一个个给捞上来。
排除选项后,在树林和海边发现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补给点。
还是原先古色古香的房子,而且需要留心的是一楼的假池塘。
池塘很小,差不多一人宽。
上面的假荷叶和枯枝都给人非常突兀的印象,就连池水里的鱼也是绘了釉上彩的假锦鲤,先前乔衣见到时对时默说:“感觉画风不一样。”
就像往金身大佛的头上戴顶圣诞帽,还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起先时默觉得这是设计师与屋主审美的相互碰撞,甲方同乙方相互拉扯后的拙劣的妥协,但她却觉得不止如此。
昨天来时,她见第一天在池水里漂着的那片涮牛肉已经被拿掉,水面上没有丝毫的油渍。
她蹲在池边的药盒翻找感冒药,只觉得不该这么安静,池子没有水循环的声音,甚至也没有水流声。
这样的水池能完成自我净化吗?
如果是工作人员捞出那片不小心掉进去的肉也就罢了,但没理由换掉全部的水。
也许是工作人员干活细致,但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个线索。
那时她见王卉她们队也在拿自热米饭,只是发现异状,没有当场调查。
毕竟小队之间还是竞争关系。
今天只有时默一人,她便过来调查人造池塘。
说来也奇怪,逃出密室的主题是个岛,可找岛上的线索又找到了室内,外面是海,里面是水。
时默敲过这个微缩小池塘每一寸廉价材料,只觉大宅里用这样的设计实在是掉价。
没有在枯枝等摆件里找到线索,会不会在底下。
时默试探性地提了提横跨湖面的亭子和小桥,发现池塘并没有和地面连在一起,与其说是室内设计,不如算个比较大的摆件。
这个环节应该是为力量大的人设计的。
时默在客厅里找到了一个水桶,把池塘里的水都搬光了,提得老腰欲断,也只是将这个大摆件抬起来了那么一点点。
她想起了曾经帮白漫梨扛两袋足共四十斤猫砂的恐惧,这也是她更加苦练形体,靠爵士和钢管舞提升肌肉力量的缘由。
听过乔衣想养猫,心仪的不止一个品种,以后家里的猫砂免不了要多更换。
再看眼前的池塘抽掉水,也起码也得有六十斤重,死沉死沉的。
和背上背个大活人全然不同。
这个时候,要是小乔在就好了。
但时默想,她总不能把所有的重活都交给对方干。
她还想把乔衣背在背上,做姿势标准的俯卧撑。
时默调整了呼吸时的气息,做好面部表情管理,尽量不让镜头底下的自己面露狰狞。
多多少少靠脸吃饭,就算是演沈心慈,那瘆人的假笑,她也在镜子面前练习过无数次,被很观众的弹幕夸奖“有点撩”“沈姐姐杀我”。
时默给自己鼓着劲,轻喝:“预备,起!”
而后气血上涌,力挽千斤重。
这不算什么,这都提不起来,怎么把人整个悬空抱起来抵在墙上。
她拼了,像《东风》中的武术指导老师那样,稳住下盘,因势发声,靠喊声借力,辅助对池塘的移动。
“喝!”这是威风凛凛的呐喊。
“啊!”逐渐成为土拨鼠的叫声。
景瑟看着镜头里的时默搬重物的画面,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边笑,还不忘对后期组长说:“把,把哈哈哈时默这帧的大脸截下来!做成巨幅海报,哈哈哈哈,给乔衣送过去!”
后期说:“然后是大型粉转黑现场吗,嗑CP嗑成这样,您可真狠……”
景瑟摆摆手,喘着气儿回答:“不会的,我的直觉向来灵验!”
就比如曾经她觉得节目会糊,而现在,无论是综艺本身,还是时默和乔衣的CP,她都觉得,能火!
时默费了很大的劲,将整个“摆件”推离原先的位置,底下压着的东西显露出来。
居然是法文写成的解谜提示。
上面写着的大意是,怎么来的这个岛,就能怎么出去。
那就是直升机接送了。
除此之外,也没能告诉其他的。
时默对着那个鬼鬼祟祟尾随她拍摄的无人机,挑着眉毛问:“何导,只给这点线索,真的不够意思。”
何许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瓮声瓮气地模仿时默说话:“绝对够意思。昨天傍晚你唱歌的那段,到时候帮你剪了。”
时默闻言,笑了出来:“你放吧,我不介意。”
何许人:“哦?”
交涉时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利益,时默提了要求:“作为交换,再给我个线索。第一天的步数不是白换的。”
她们越早离开,乔衣就能越早休息。
倒不是对景瑟那个设备齐全的医疗团队不信任,只是乔衣的感冒一天没好,她就有点不放心。
何许人笑:“最高处,你们离真相不远了。”
非但给了时默提示,按照公平公开的原则,其他几台设备都连接到位,每位参与者都听到了这三个字。
最高处,是指岛内地形最高的位置,还是指那片高耸入云的天空树……
在时默的步数用完之前,她找到了后者。
西北方向的树最为茂盛,有一棵格外醒目,不是因为它的高度,而是有根同它一般粗壮的白色石柱,吊着浮云的花纹,是那种玄幻剧的建筑外最常见的纹路。
它与树贴得极尽,就像长在了一起。
细看倒是没有,只是互相挨着。
时默立马想到了她和乔衣挨近的画面。
不能这么想,她并不是个恋爱脑。
柱子虽白,可这么粗,怎么能比得上她那苗条无比的小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