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诊脉时还发现,楚公子的身体中不知何故有许多药、毒残留,亏损极为严重。可能正因如此,才精神不济极易疲倦,才……”
钱太医未尽之意是想说,睡着可能是因为身体太差情非得已,并非有意。
他回话已毕,年轻的帝王却未有表示。
周围死寂一片。
似乎有无形的压力碾压过来,沉凝得让人几乎窒息。
半晌,钱太医终于听到淡淡的一句:“起来吧。”
他这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依旧战战兢兢埋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陛下天威难测。而惹陛下动怒的罪魁祸首楚公子,此番怕是下场不太妙。毕竟陛下极少这般动怒。
不过,秉持着医者仁心,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陛下,楚公子的身子耽搁不得,是否……”要用药?
但一句话没说完,就有人来报说楚公子已醒了。
然后钱太医就看到,外表看着虽然一派明君风度,但实则本质是暴君的陛下,一出手就雷霆万钧、睚眦必报的陛下,竟然不假思索就一甩袖转身往楚公子那边去了,似乎还是挺在意那楚公子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么在乎一个人。
他在心里琢磨着,还是让人把给楚公子的药准备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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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没错,被窝里。
连脑袋都缩在被窝里,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
久违了的温暖。
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跟太阳底下悠然打盹的猫似的。
把脸颊贴在松软干净的枕头上蹭了蹭。
不想起床。
甚至想要幼稚地在床上打个滚。
高床软枕,丝被柔滑。
像是回到了末世前可以随意地、毫无顾忌睡懒觉的时候。
这就是他梦想的咸鱼躺的生活啊。
他打了个呵欠。
有点困。
要不还是再睡个回笼觉吧?
不过,他还没付出行动,就听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醒了?”
他整个人一僵,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装睡?装听不见?
好像都行不通。
算了,反正现在身上的春.药已经解了,应该暂时没什么危及生命的危险了吧?
楚凤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眼睛适应了光亮,他发现他现在躺的这张床过分的大,在这上面随便滚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
床上物品也大都是明黄色,处处精致,极尽奢华。
透过层层帐幔,烛火影影绰绰间,隐约可见外面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内侍。
该不会他躺的是龙床吧?
而景御就站在他的床头前。沉着脸,眉眼间压抑着怒火,活像是来向他索命的阎王。
楚凤岐:“……”
他这是又招惹暴君哪里了?
景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直把他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这才似笑非笑地道:“睡得可还好?”
“应该还算好?”他谨慎地回答。
虽然不太明白景御问这句话的意思,但景御的黑脸他可是看得清的,不像是什么好话。
听到他这句话,景御忽然笑了起来。自嘲地慢慢笑着,带着点神经质的疯魔意味,活像是别人负了他似的。
他自顾自笑了一会,脸色保持了那种暴风雨前的平静状态,慢条斯理地问:“装晕是不是很好玩?”
“装晕?”楚凤岐心中冷笑,面上惊愕而茫然。
“原来陛下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他抬眸看向景御,鸦青色细密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仿若徐徐展开的扇面。
此时他病恹恹地靠着床头倚着,身上穿着的白色中单更衬得他瘦削颀长。一头如瀑的青色披散着,精致昳丽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也是浅淡的颜色,有一种病骨沉疴的病弱美。
“陛下大可不必费心给我安罪名。”楚凤岐的眼神变得失望而决绝,“只要一声令下,尽可让我人头落地,魂归九泉。”
说完这话,他红了眼眶不去看景御,然后干脆闭上眼,背对着景御朝里侧躺下。
一时间,周遭气氛凝重得可怕。
正在这时,太监总管赵总管来问:“陛下,钱太医带着给楚公子煎好的药来了,您看?”
“让他进来。”
等钱太医把那碗药放下,景御看向床上的楚凤岐,声音微冷:“起来喝药。”
楚凤岐没搭理,依旧拥着被子没动静,拿后脑勺对着景御。
“要孤亲自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