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就这么跟一群孩子玩儿玩儿闹闹的就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孩子们拉着志愿者的手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小脸儿因为不舍一个个透着股让人心都要化了的可怜劲儿,弄得汪洋鼻头都有点儿酸。
被他画了花的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犹豫了半天都没忍下心给她们扒拉开。最后还是方申把孩子们哄开了,一个个的在方申的舌灿莲花中相信了“哥哥们明天还来看你们”的谎话,满怀期待的目送着他们离开了。
汪洋走的一步三回头的,心里拧着劲儿的不舒服,以前给孩子们上课也这样。
其实他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出来做义工这么多次,他还是没能习惯这种跟陌生善良的当地人刚刚建立起感情就不得不离别的感觉。
他从来不敢说他还会回来看他们,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还年轻,未来的生命好像有无限的可能,可是这些路过他生命的人,他心里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世界这么大,他怀着满腔的热血和好奇一步步的去探索,也被世界回馈了各种各样的善意和温暖。他知道这些善意和温暖只能停留在记忆深处,成为他下一次迈出脚步的动力,却不能放在身边陪伴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每当这时候他心里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他不知道这孤独是来自于这一次次的离别,还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对于自己不同于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认知的恐惧。
他始终是一个人,无论走过多少地方,遇上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同学、朋友,还是父母,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让这孤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少年敏感的心事都细细密密的写在脸上,方申看着汪洋一脸难以言说的落寞,只差没把“我很忧郁”四个字写在额头上,却又倔强的抿着唇想要装出一副坚强的大人模样的脸,忽然有点儿心疼这个跟他是“同类”的孩子。
他在汪洋这个年纪的时候,是正经八百的叛逆,中二癌晚期,混蛋的简直没有人形。
父母在家庭关系中长年的缺席让他像野草一样肆意疯长,那几年的方卯正在准备跟着男朋友出国读研,一边谈恋爱一边兼顾学业就已经能让很多同龄的姑娘分身乏术,方卯还要充当家长。
无论她心里有多在意这个弟弟,有多努力的挤出所有的可以挤的时间去照顾方申,她的能力经验和时间都实在有限得很,只能顾得上他健健康康的,再多一点儿也就是关注他有没有顺利的完成学业。
以至于方申在感情上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来自家庭的压力,在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儿所谓的茫然期,他不仅轻易的就接受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事实,甚至在中二癌的作用下反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有点儿牛逼闪闪的意思。
再加上他身边的朋友都是牛辰左超这种,打小就没怎么接受过家庭教育,只知道拿着家庭资产挥霍的三观很有弹性的纨绔子弟,他也确实在一众泡妞炫耀的富二代中以泡帅哥这个嗜好而叱咤风云了好一阵。
他虽然不能跟汪洋感同身受,但是年纪和阅历放在那里,作为一个“同类”,他多少还是能理解汪洋的心情。
可是方申并不打算去安慰汪洋,一来他觉得对自己没有经验的事儿他没有什么话语权,二来有些事儿只能自己想通,何况汪洋这种年纪,正是敏感心事儿重的时候,他自己想不通,谁劝都没什么用。
果然少年的心事儿来得快去的也快,晚上吃完饭汪洋就加满血槽活了过来。
方申正坐在天台的网兜里听着歌儿吹着风,嘴里叼着从汪洋那儿摸来的棒棒糖跟烟瘾做斗争,汪洋就一步三蹦的蹿了过来,还在方申背后“哇”的吓了他一下儿,熊孩子技能瞬间满格。
要不是戴了耳机方申可能就真被他吓着了,他慢悠悠的转过头,刚准备呲儿汪洋几句,就被他腿上翠绿翠绿的扎染灯笼裤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顺着裤腿儿看上去,果然,早上那件朝霞也还没换,配上那条鲜翠欲滴的裤子,再加上那张黑脸,汪洋整个人就跟个刚从泥里□□倒栽在地上的胡萝卜似的。
方申连翻了两个白眼才找回了跟眼前的胡萝卜精说话的欲望,“……你哪儿弄的这个裤子?”
槽点太多无处下口,他最后只得问了这么一句,要不是下午汪洋画在他胳膊上那只方小鸟儿实在是有点儿意思,他真的很怀疑汪洋说自己学过画画是不是在吹牛逼,或者这小子其实是个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