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汪洋的成绩非常理想,但是高三生是没机会休息的,期中考试过去没多久,就要准备第一次模拟考试了。
汪洋一鼓作气,几乎溺死在卷山题海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跟方申已经一周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不是不想念的,有时候想起来真是想的抓心挠肝的。
可是没有办法,汪洋要忙学习,方申要忙工作。忙的脚不沾地,发个微信说一声想念的时间都没有。
汪洋从题海里抬起头,看了看黑板上血红的高考倒计时,继续埋头做题。
所有的考试内容都已经学完了,现在就剩下一遍一遍的做题,很多题汪洋看一眼就能直接选答案了,但是老师还是要求他们不停地做,说是怕遇上旧题型新考点,一个不注意就会丢分。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一分两分都是命。
可能是忙起来时间过的太快,方申觉得今年几乎没有什么秋天,前一天还穿短袖吹空调,第二天直接就上大衣开暖气了。
他坐在车里热车,冻的缩着脖子,自打戒了烟,热车的时候连点根烟取暖的机会也没了。
天还没亮透,北方的冬天,夜长的看不到头,每天上下班都披星戴月的。方申回忆了一下,他大概有一个月没见到太阳了。
他的心情也跟北方的雾霾天一样,晴朗不起来。
家里的公司摊子铺的太大,父母去世以后人心慢慢开始不齐,几个叔叔只想着攥着股份分钱,什么实事儿也不管。
方卯一个生物专业的研究生,本来是要当科学家的,接手公司这些年她拼了个心力交瘁,也只能勉强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不至于倒闭。
但是现在经济不景气,什么生意都不好做,竞争激烈的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跳楼,多年以来积压的问题一下爆发出来,方申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
方卯怀相不好,最近在家养胎,方申昨晚抽空回家去看了看她,教授在家照顾她,他体贴细致,把方卯照顾得很好。
方申想着捏了捏睛明穴,他本来是想跟方卯商量一下三叔出售股份全家移民的事儿的,但是看着方卯浮肿的脸他还是没开口。
自己想办法吧,他焦头烂额的把车开了出去。
方申坐在办公室里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嗡的,年底报账的表格一份接着一份,怎么看怎么算都是亏,还不是一般的亏,亏的让方申这种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人看着那个数字都小腿肚子转筋儿。
他端起桌子上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三叔应该早就知道今年亏损有多严重,在这种时候大规模减持股份撤资,他就是为了不承担这个亏损。
当初父母成立公司的时候几个叔叔谁也不肯出钱帮忙,后来公司经营状况好了,一个个的都来投资,方卯女孩儿心软好说话,父母去世之后还给他们一个个都安排了高管的位置。
现在公司开始亏损了,脚底抹油,跑得稀快。
方申拧着眉头,三叔如果就这么撤资了,二叔四叔一定也会跟风,几个叔叔就三叔脑子最灵,当初投资就是他最先来的,现在他一走,剩下俩人肯定也跟着跑。
如果是平时跑也就跑了,可是公司现在这个亏损状态,一下跑掉三个股东,方申把手里的报表扔到桌子上的纸堆里,两手搓了搓脸,三个叔叔是大股东,他们跑了,下面的小股东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万一压不住……
他不敢往下想,站起来拿了钥匙准备去一趟三叔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能帮帮忙撑过这个年底,等资金回笼了再说别的。
方申还没出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愣了一下,又坐回了椅子上。
几个月没见,丁一比上次见面精神了不少,整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周身散发着社会精英的成熟魅力。
助理引导着丁一进来,给方申介绍:“方总,这是方副总的委托律师丁先生。”
这个助理是方卯的助理,自然不知道方申和丁一是认识的,至于他说的方副总,自然是方申的三叔。他介绍完给丁一倒了杯茶,礼貌的退了出去。
方申眯着眼睛看着丁一,幽深的目光深处隐隐闪着一簇火。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三叔这招够毒的。
丁一看方申面色不善,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也不着急,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半杯茶,才斟酌着开口:“小申,我接这个case也是为了帮你,你三叔的态度很坚决,有我在中间帮你说说话,起码能让他不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还要怎么才叫绝?”方申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应该清楚,真的闹起来这官司你也打不赢,他是投资,撤资是他的自由。更何况,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一旦真的闹起来,下面的股东全都会跑,到时候他们要求解散公司,你怎么办?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父母的心血毁于一旦?”丁一皱着眉,苦口婆心痛心疾首。
方申突然乐了,“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和我那个好三叔?然后乖乖的抬价买了他的股再送他一笔路费让他高枕无忧的移民?”
“小申!”丁一声音难得的带了情绪,他拧着眉瞪着方申,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知道公司今年的经营状况,你三叔这一走,公司的资金链就要断,可是他执意要走,你既然留不住他,就该想办法让他悄无声息的走,然后把这个漏洞补上。这时候使脾气闹性子,对你,对公司,没有任何好处!”
方申窝在椅子里,眯着眼睛看着丁一,眼神冷淡疏离。
丁一说的都对,他知道这种时候这是最冷静理智的做法,可是他心里憋着火。
三叔选择这种时候撤资就是要撕破脸了,竟然还找了丁一全权代理,这是要把撕破的脸再踩上一脚才肯走。
方申想起刚才那张报表,笑了一下,他还真的只能由着人踩。
可是就算按丁一说的,他不要脸了好好的把三叔这尊瘟神送走,这个漏洞他还是补不上,拿什么补?
公司已经亏的几乎就剩一个空壳子了,就算处理掉几个分公司,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
方申盯着丁一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你先走吧。考虑好了联系你。”
丁一看着方申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资金漏洞如果补不上,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方申没吭声,丁一叹了口气,关上门走了。
方申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捂着脸笑出了声。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方申还在律师事务所,他跟丁一扯皮了一上午,为了他三叔的股价,这会儿嗓子都在冒烟。
方申看了一眼手机,汪小狗。他对丁一摆了摆手,拿着电话出去接了。
汪洋有半个多月没跟他联系了,上次联系说是在准备第一次模拟,他本来想着孩子考完试他问问成绩的,结果他三叔出了这么个幺蛾子,他忙的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把汪小狗考试的事儿也忘了。
方申接了电话还没出声,电话那边儿就传来了汪小狗充满活力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汪洋已经结束了变声期,变声之后的声音低沉浑厚,成了标准的男中音,方申想起汪洋那张脸,总觉得跟声音对不上号儿,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