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是方卯照顾他,方卯难有脆弱需要他的时候,他得陪在身边。
于是他和可怜的望夫石汪洋小朋友又好几天都没机会见面。
一天中午他正提着给方卯买的煲汤走进医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医院大堂,他愣了一下,走过去拍了拍汪洋的肩,“你怎么在这儿啊?”
“啊?”汪洋转过身,表情有点儿茫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没回过神儿。眼眶和鼻尖都有点儿红。
这是……哭过?
方申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握住汪洋垂在身侧的手,汪洋总是火炉一样的手掌这会儿竟然是凉的,在这要命的三伏天里,汪洋不仅是手指,连手掌都有点儿凉。
方申握着汪洋的手,感觉汪洋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他顿时有点儿慌了,顾不上旁边有人,伸手把汪洋揽进怀里抱着,一下一下的顺着汪洋的脊柱,“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到底?”
“我妈……我妈得喉癌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到现在,汪洋一直不敢哭,他怕妈妈看出端倪。
躲进厕所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怕爸爸受不了,最后强行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爸爸去了S市上暑期公开课,要到下午才能赶回来。
汪洋一个人在医院里机械的跑来跑去给妈妈办理住院手续,忙活了几个小时,这会儿终于能在方申的怀抱里放松下来。
他想要嚎啕大哭,可是周围全是人。
他只得把脸埋在方申的肩头压抑的呜咽。
方申听着汪洋压抑的哭声,心像被重锤一下一下的砸着,他想要安慰汪洋,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语言过于苍白无力。
最后只得僵硬的站在那里,给汪洋一点依靠,一点慰藉。
汪洋哭了好一阵儿,心里憋得那股劲儿却怎么也消散不去,心口就像压了一块海绵,哭过之后海绵只变得更沉了。
方申揽着他的肩带他去了医院的后院,两人找了个人的地方在长椅上坐着。
汪洋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捂着脸弓腰坐着。哭完眼睛肿的像两个桃子,一会儿该怎么去见妈妈,他对自己刚才的脆弱感到十分懊恼。
方申伸手在汪洋背上顺了顺,轻声问:“医生怎么说?”
“先手术,然后化学治疗,但是发现的时间比较晚,术后五年生存率相对比较低……”汪洋一直捂着脸,声音传出来又哑又闷。
“你乐观一点,现在很多癌症都是可以治疗的,不要想得太可怕了。我下午打电话联系一下,给你妈妈安排一个专家会诊吧?看看能不能提高治愈的可能性。”方申看着汪洋弓起的脊背,说不出的心疼。
“好。”汪洋直起身,垂着头看着脚尖,“谢谢你。”
别的什么事儿他都不会麻烦方申帮忙,可是这件事他不能拒绝。不管是多么微小的可能,只要能治愈妈妈,他都愿意尝试。
天知道在医生办公室听医生说这种病的早期症状的时候他有多自责,妈妈从去年过年就开始咽炎总也不好,可是全家谁也没有重视过。
他当时也只是陪妈妈去诊所打了几回点滴而已。
甚至还在心里埋怨过妈妈生病耽误了他和方申见面……
想起这些汪洋的肩膀更垮了,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可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汪洋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在热火上烘烤……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跟方申就更不能说,方申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上回爸爸只是敲了一下他的车窗,方申从此就再也没有进过他们家院子,汪洋不能再拖着方申跟他一起痛苦自责。
“妈妈的住院手续办好了吗?”方申问汪洋。
他知道汪洋现在有多难过,可是汪爸爸不在家,汪洋不能在这种时候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把自己逼垮,汪妈妈还需要他照顾。
“手续已经办好了,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医生说最好还是告诉她,让她积极配合治疗。”汪洋捏着自己发白了的手指,有点儿犹豫,“她平时很坚强……可是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万一她受不了,会不会影响治疗……可是如果不说,怎么说服她做手术……往后化疗又怎么办……”
汪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每一个字方申都分辨的很困难。
“这个事儿等你爸爸回来你跟你爸爸商量了再决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爸爸回来之前你照顾好妈妈,暂时别让她看出端倪就好。”方申捏了捏汪洋垮了的肩膀,把自己提着的保温饭盒递给汪洋,“我给方卯买的汤,你先带回去给你妈妈当午饭吧,都这个点儿了,你再叫外卖也来不及,而且医院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外卖。”
“那你姐姐怎么办?她还要给孩子喂奶呢,总不能不吃饭。我还是自己去买吧。”汪洋推开方申的手。
“没事儿,她每天的饭都有月嫂专门准备,我带的也就是给她加餐的,我就是每次来都带一点儿,喝不喝都看她心情。你拿着吧,你不吃也不能把你妈妈饿着,她现在是病人。况且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拿着饭也好跟你妈解释你干嘛去了。”方申把饭盒塞进汪洋手里,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照顾好妈妈,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汪洋没再拒绝,接过了饭盒,“今天下午往回赶,最快晚上能到。”
“那你今天好好陪妈妈,控制一下情绪,别让她看出来。”方申很担心汪洋的状况,可是又没办法陪着他,看着汪洋憔悴无神的脸他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我下午就打电话联系朋友安排会诊的事,不要太担心了,要往好的方向想。”
汪洋点了点头,捧着饭盒往妈妈病房的方向走。方申叫住他,“先洗个脸再进去。”
汪洋“嗯。”了一声,低头走了。
方申看着汪洋高大却有些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低头捏了捏晴明穴,这天翻地覆的一上午,他都有点儿来不及消化,更何况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