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这厢倒懒得去想李律收到那只金耗子会是个什么想法。
她忙完府上诸事之后,便披星戴月回房中去了。
屋里燃着烛灯,一片昏黄中,还映出一个人影来。
像是……
黎清蹙眉,迈步进屋,便见得容祁云正站在案桌前,眉眼低下,手中正拿着她的札记。
“谁叫你动我东西的!”黎清心头一紧,疾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他手中札记。
借着昏黄烛光,她却看清那并不是她的札记。
而是那本《伤寒论》。
寒风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容祁云站在她面前,手上还维持着拿书的动作,面上更是有些错愕。
他没料到,她竟会这样大的反应。
笑了笑,容祁云道:“原来小娘的书是动不得的。下次不会了。”
黎清握着那书,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她话也说出口了,倒没有收回来的理儿。
放下那本《伤寒论》,她抬眼看向容祁云:“你怎么来了?”
容祁云却道:“我从戌时便来了。”
换而言之,他从戌时便一直在这儿等她。
诚然,他这几日,是日日这个时辰都来棠梨院中报道。今日是她忙忘了。
“我既不在,你便该先回去。”黎清蹙眉说道,只不过语气已然和缓了一些。
容祁云却只是摇头。
不,他要等她的。
“我给小娘带了点东西来。”容祁云低眼,提了提自己手中的食盒,“我做了些青团,小娘明日去庙里,可以路上吃。”
青团?黎清看向那食盒,心里竟五味杂陈。
听容祁云这意思,便是明日不会同他们去天光寺了。不过也是正常,这历年来,容家人都是不带他去的。
仿佛从未将他当一家人一般的。
面上忽然一热,竟是容祁云顷身过来了。黎清一惊,刚要往后退,便见容祁云已先一步退后了。
“我不是洪水猛兽,小娘何必这样避我?”
容祁云无奈一笑,继而摊开如玉的左手,“是棠梨落到你发髻上了。”
一抹雪白的颜色,正静静躺在他手心。
黎清心头微沉,红唇抿紧却没话说。
从她进这屋起,便夺了他书册,又如此避开他,甚至于明日,还要举家去祈福——独独留下容祁云一人。
世人皆孤立他。但她,她不应该的。
再回神时,却见容祁云已收回手,转身又向屋外走了。
背影清瘦,却傲然孑立。
“等等。”黎清心念一动,下意识便叫住他,“明日,记得早些起来,不要叫大家等。”
容祁云脚步一顿。这话意思,便是要容祁云与他们同去天光寺了。
他不由微笑,握紧手中那瓣棠梨后,缓声回道:“好。”
握着那朵棠梨,容祁云缓步回到鱼艇居去。
打开一个红匣子,他小心将那朵棠梨——那朵落到了黎清发髻上的棠梨,放进了匣中。
而在那匣底,还放着一张素色的手帕。手帕上还染着一点褐色的药汁。
数日以前,黎清给他灌了药后,又拿这手帕给他擦了唇角的药汁。
他都记得的,并且一一保存着。
眸子迷离,容祁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匣子,却听得嗝一声酒嗝。淳安晃荡着酒壶,跌跌撞撞扑进屋来。
“嗝!少爷,来喝酒!黎小娘今个儿赏了大家酒喝!”
“话说——这黎小娘啊,凶是凶了些,还打我——险些打掉老子半条命了!”淳安喝大了,含糊不清的说着,“但是,到底不怎么坏嘛!我今个儿还能在这儿喝酒吃肉,安安生生地呆在府上,还是黎小娘放我一马了……”
“嗝!少爷,你说是不是哇?”
砰一声,淳安醉死在门口了。
容祁云却看着那略显空荡的匣子,分外淡然的笑着。
是吗?自然是了。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的凶,对他那么一点的狠辣,然而本心上,到底是对他好的。
或许,他总有一日能将这匣子填满,将她的好一点一滴装载进去。
甚至是她。
哒一声,容祁云微笑着,合上了那匣子。
次日天大明,黎清起身得早,简单梳洗后,便换了身素净的衣衫,迈步出门。
门方打开,便见雾霭沉沉,烟雾朦胧得,整个院子宛如仙境。
而容祁云着一袭白衫,静静立在棠梨树下,一见黎清来到,便朝她微微一笑。
如春风和煦,破开重重云雾。
黎清却不由错开眼,心里暗想道,她当真是给了这反派一副好皮囊。
二人并肩出得府来。马车已停在府门前。
玉瑶与二夫人正撑着伞在那儿闲话。听着动静,玉瑶转过头来,然而一见黎清身后这容祁云,她眉头不免又蹙起来。
“你是专程来送姐姐的吗?那你送到了,早些回去吧。”
这话,便是十足的赶客了。
容祁云也不免微顿。
黎清蹙眉,冷不丁扫了玉瑶一眼:“他还未将我回到天光寺,回去什么回去?”
“这……”
这话意思,是要带这外室子一同前去啊!哪年来的规矩?
“你有别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