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不由哂笑,二哥素日懒怠,武艺竟不敌松云。
细一想,方觉她是五十步笑百步,顿时面色微僵,笑意收敛。由着萝月替她拾掇妥当,方才开口许松云放行。
二哥已用过早膳,姜婳也未客套,自顾自慢条斯理品着食案上的杏仁酪并金丝南瓜饼等物,任他滔滔不绝诉苦。听他话里话外透着被姜婳带累,以至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姜婳只觉二哥有此口才,若是去酒肆茶馆做说书先生,定能挣个盆满钵满。
萝月捧来口盅,姜婳漱罢口方抬眼望他,眼中似藏捉挟:“二哥缺银子使,怎的不去寻你那些红粉知己?只消填的数阙好词,自有红绡软枕养着你。”
此话着实戳到姜勖痛处,闻言当即苦着脸道:“小妹切莫取笑二哥,爹爹家规森严,二哥去花楼不过逢场作戏,叫我饮酒尚可,若要填词却是贻笑大方。”
见他面色讪讪,颇不自在的模样,姜婳自知不好深究,整日斗鸡跑马逛窑子固然没出息,可二哥志向不在读书取仕,而在征战沙场,爹娘尚不能应允,她又如何劝二哥上进?
当下便歇了心思,伸出手指冲松云一比划,不消一刻,便见松云自小库房捧出一方紫檀木匣,姜婳示意松云递给姜勖,正色道:“大哥已然外放为官,你我兄妹陪伴爹娘左右,二哥切莫再惹娘烦忧才是。匣子里有一千两,你且先拿去,说来也怪小妹带累了二哥。”
外头传言姜婳自然听过,命且丢过一回,名声这劳什子她当真不在意,只想借此稍稍敲打二哥,盼他日后勿要如此莽撞。若生逢太平盛世,他自可锦帽轻裘浪此生,偏偏不是,或许她是该劝劝爹爹,替二哥正经请位习武先生,大晋与北辽一战避无可避。
饶是姜勖脸皮厚,舔着脸问小妹索银子未觉如何,忽而听到此番推心置腹之言,也不由臊得耳根通红。
往日,姜勖得了银子,少不了请要好弟兄去八珍楼胡吃海喝,今日竟难得捧着木匣回院后,将近个把时辰也未唤人备马。
春光正好,院中喜鹊于杏花枝头叫得欢快,姜婳一身鹅黄春衫配湘绯色飞鸟描画曳地裙,坐在南檐下琴案旁调琴静心,旭日融融,透过花枝树影洒落面颊,细瓷般的面颊透着淡淡的粉,似山间迟开的晚桃花瓣。
一曲未尽,被萝月仓促的脚步声踩碎,听她语带雀跃的禀报,姜婳黛眉微挑,宫里来人了。
行至正堂外,只见院子中央已摆好香案,姜婳恭恭敬敬跪于爹娘身后,待传旨太监拉长嗓子念完,姜婳膝盖已有几分麻痛。
除却赐婚旨意,帝后各有赏赐,绫罗绸缎自不必说,头面器件俱是民间难得一回见的好物什。
见爹爹对传旨太监颇为熟稔,仍奉上不菲封红,姜婳心中暗自纳罕,不过是一场寻常赐婚,为何与她原先所想不同,隆重得近乎怪异。
晋康帝进来愈发昏聩,早朝惫懒不说,几乎日日泡在丹房里寻仙问道,哪有多余的心思操持普通臣女的婚事?莫非是因爹爹简在帝心,苏玉城又是新科状元的缘故?
即便这般想,姜婳仍觉不踏实,可爹娘神色如常,她便觉着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些,悄悄将心中疑虑压下未表。
圣旨上甚至连婚期也定好,钦天监算过的必是黄道吉日,姜大学士与林夫人一面庆幸少了一桩心事,一面又感慨婚期过于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