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个朝代以来,好像一直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活着,他考科举、做生意,包括成亲,他觉得这都是应该做的事,因为这些事情会让他在这个朝代活得更好一些,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在这里活的很好,可是今天他发现他错了。
他跪在那空旷冰冷的大理石砖上,膝盖传来麻木而又尖锐的疼痛,可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他在等待着那个人对他的制裁,那时间那么短,可有那么长,他就像是旷野之中的一只卑微的蚂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重物碾压下来,让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他惶恐,他不安,可他毫无反击之力。
今天的前一刻他还在接受着众人的贺喜与羡慕,后一刻他就成了被随意主宰命运的人,原来,成了镇北侯府的女婿不够,考上状元也不够,那什么才够呢?
沈清抬起眼,月光照在他幽深晦暗犹如深潭一样的眸子里,他想,他该做些什么了……
几天后,沈清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在看着他,沈清知道,机会来了。
沈清随着那个人走到一间茶馆,他进到天子间的包间里面,坐下,等待,不一会儿,对面墙上的书架发出响动,然后慢慢地向旁边移动了一臂有余,沈清看到那后面有一扇门,门向内打开了,有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是四皇子,傅修。
傅修站在沈清一米开外的距离,他审视着沈清,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问道:“无浊知道此刻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沈清站起身来,眼神清冷如高山积雪,他说:“我想要辅佐未来的帝王,可以吗?”
傅修脸上展开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他回答道:“定不负君所望。”
……
如果之前有人问沈清:你想要从龙之功吗?沈清一定会嗤之以鼻,他倾向于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他或许更喜欢当一个富家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与四皇子之间,交好即可,可是现在不同了,沈清这一次逃过了,可万一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呢?他已在皇上那挂了名,他已是六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退无可退!他也不想退!他要往上爬,爬到一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位子,他不愿意再那么随意地被人决定命运,他要把主动权拿在手中,他要有能够奋力一搏的实力。
房间内,傅修问沈清:“你对我可有信心?”
沈清一笑,表情一如以往,只是眼睛里似有一些不同了,他看着傅修:“但行前路,莫问前程,就算咱们真的败了”,沈清眉目舒展嘴角含笑,眼中有着盈盈的光:“那就不求同年同月生,就求同年同月死吧。”
傅修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玩味说道:“无浊是想跟我殉情啊。”
“有何不可”,沈清眼中带笑,也透出一丝狂妄之色,他不怕死,他怕没有反抗的死。
傅修哈哈一笑,他就喜欢沈清骨子里的狂,别看他平时多么谦和有礼,当意识到自己被人威胁之后,立马就展现出了本色,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他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他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傅修坐正身子正色道:“上次你应该还有未尽之言吧,你让我做父皇认为对的事,那是什么事?”
“你上次告诉我,皇上下旨让神威大将军一家回京了。”
“施家?”傅修眉毛一蹙:“父皇想要动施家吗?”
看来四皇子早有察觉了,沈清点点头:“有军队有名望,皇上不会容忍的,而且,”沈清语出惊人:“皇上已经开始了。”
傅修眼皮一掀,眼内精光四射,同时手指在桌上一击,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
沈清便将那晚的事讲给傅修听:“皇上应该是想派李大人去大同查访的,中途又撤回了,看来是另有策略,但不论怎么说,施家已是皇上的心头大患,你要是能帮皇上解决好施家的事,一是会获得圣心,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二也是为我朝清除障碍,大同军何等重要之所在,若账本上的都是真的,那就已腐烂不堪了,你不将它清理干净的话,迟早会爆发出更大的祸患。”
沈清讲的傅修都明白,他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大同军内部的事,也知道这事必须要及早解决,可他拿不准父皇的心思,如今嘛……傅修看向那因夜风而摇摆不定的烛光,心中终是有了决断,抛开夺嫡不说,他还是大渝朝的皇子,他有责任守这一方领土平安。
只是怎么个解决法,倒是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