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脸红地缩到了娘亲的怀里,她娘瞧见林书给小女孩糖吃,当下不好意思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糖该多贵啊。”
“没事的大娘,给妹妹吃吧。再说要是没有你们,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还得走着回去呢。”林书硬塞到了妇人的手上,又剥了个糖纸,将奶糖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乖乖地张开嘴巴,傻乎乎地咬住奶糖,不知道全部含住。口水流过奶糖,融化出乳白的糖汁,都快顺着嘴巴流下来。
林书轻笑道:“甜吗?”
小女孩点头。
林书又道:“闭上嘴巴。”
小女孩照做,甜滋滋的奶糖在舌尖融化,顿时笑眯了眼,又害羞地往她娘怀里躲。
妇人帮小女孩将奶糖装进兜里,小女孩时不时舔着嘴里的奶糖,不舍得咬了,时不时又眼巴巴地去扯开她娘的口袋看奶糖还在不在。
“这孩子。”妇人哭笑不得,抱着小女孩,“还不多谢哥哥。”
“多谢哥哥。”小女孩红着脸,脆生生朝着林书道。
林书笑:“不客气。”
妇人又看向林书和陈发春,道:“你们哥俩是从县城回来?”
林书点头,言简意赅道:“我们去县城办点事。”
妇人笑着道:“这孩子真有出息,说话跟个小大人似的。”
这下轮到林书脸红了。
妇人和他们聊着天,没过多久,就到了云水镇。林书和陈发春在云水镇的路口下了牛车。
此刻天色已经太晚了,估摸着到了晚上□□点,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马灯带来熹微的光。
他们临走时在谢有酒家专门添了煤油,不用担心照明。
看见云水镇,就意味着快要到家,这辛苦了一天,两个都还是孩子,这双腿都快走得麻木,冻得没有知觉。
他们在公路上狂跑,没多久就耐不住停了下来。
“狗蛋儿,你太厉害啊。我今天竟然赚了这么多钱。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县城啊。”
陈发春激动地吼出来,林书神色淡然,只扯唇轻笑了下,这不过是百来块钱,只是开始而已。
“发春哥,今天的事你别说出去,不论是桥边发生的事,还是去黑市卖肉,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个当然,你发春哥还想跟着你混。”
陈发春虽然累,可是口袋里装着一张大团结,乐开了花。这一路上都抓着他的大团结,不敢松动一下。这会子激动地在公路上奔跑起来,时不时地倒退走,和林书搭话。
“你小心摔倒。”林书笑着提醒。
“没事。”陈发春两眼放光,激动道:“狗蛋儿,我不想读书了,我想跟着你去打猎,然后我们去县城的黑市卖肉,怎么样?这样准能赚好多钱。你看你一天赚二百块钱,每周去一趟县城,一年就是九千六百块钱。过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咋们村第一个万元户了。”
林书失笑,“哪有那么容易。这只是逢年过节,平常谁舍得买野鸡野兔吃。”
“说的也是。”陈发春却没有丧气,还准备说什么,就见他突然停下,脸上的笑容消失,惊恐地看着林书背后。
“怎么了?”
林书挑眉,意识到什么,就被陈发春抓着手臂,吼道:“快跑。”
林书被陈发春抓着跑,猛地回头,就看到一辆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从公路黑暗中显现出来,正是今日那吃了他们红烧肉的大鼻子。
大鼻子冷笑着踩着踏板,自行车迅速地驶过了林书和陈发春,骤然横过来,将他们拦住,林书和陈发春从旁边赶紧跑,却还是没跑几步,落在后面的林书就被大鼻子给一拐子,拐住脖子给拦了下来。
林书感觉到那铁臂般的劲道猛地禁锢住他的脖子,瞬间变呼吸困难,猛地挣扎,手腕就被紧紧地攥住,挣脱不开。
“跑啊。”
“小兔子崽子。”
大鼻子一手轻而易举攥住林书的手腕,一拳轰然朝着林书的太阳穴一捶,林书只感觉颅骨瞬间产生疼痛,头脑发晕。
“狗蛋儿。”陈发春惊呼道:“你放开他。”
大鼻子又朝着林书揍了几拳,专打太阳穴,林书挣扎未果,每一拳都轰然感觉到血管爆裂的痛苦,意识逐渐不清,恍若重石朝着薄弱的太阳穴攻击,他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感觉到大脑快被捶裂了般,痛苦不堪。
陈发春见大鼻子猛地拳打林书,愤怒地冲了上来,对着大鼻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大鼻子将林书甩到地上,抓住陈发春的拳头,陈发春便感觉拳头像是熔铸进了铁石,竟然丝毫无法撼动,拔不出来。他抬头看着俯视他的大鼻子,心底闪过惊慌,拼了命地朝着大鼻子一撞,竟将毫无防备的大鼻子从自行车上撞倒在地上。
大鼻子猝不及防,顿时愤怒地看着陈发春,陈发春压在大鼻子身上,猛地咬住了大鼻子的耳朵,只听到大鼻子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
“狗日的,老子弄死你。”
大鼻子铁拳猛地朝着陈发春身上砸,陈发春死死地咬住大鼻子的耳朵不放,鲜红的血丝从陈发春的牙齿间蔓延出来。
地上的林书猛地甩头,使意识清醒了些,才按着脑袋,虚虚地站起来,看着在地上快要被大鼻子打死的陈发春,林书拔出水果刀,冲上去朝着大鼻子,直戳向眼睛。
“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尖锐的叫声,在林中惊起了飞鸟。
大鼻子下意识疼得捂住眼睛,又看向了上方的林书,咬牙切齿地就要站起来,却被陈发春死死地咬断了耳朵。
大鼻子目光血红地盯着两人,迅速往怀里掏去,林书脸色一变,“不好他要掏枪!”
林书拔出水果刀,陈发春猛地抱住大鼻子,让其暂时无法动弹,林书又是一刀,雷厉风行地戳向大鼻子的另一只眼睛。
大鼻子的两只都被戳瞎了,他也动作迅速地掏出了那把枪,趁着眼睛视线模糊的时候,猛地朝着林书的方向怒吼,开了一枪。
“我要杀了你。”
林书猛地躲开,却还是躲闪不及。子弹擦到了他的手臂,划破了他的棉袄。他猛地挽起袖子,才看到那打穿了个洞的棉袄袖子,才感觉到心有余悸。
林书确实身体没中子弹,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那前方蹲在地上的大鼻子,朝着大鼻子走去。
“狗蛋儿小心。”陈发春惊呼道。
“别担心,他拿不出第二发子弹了。”林书朝着大鼻子走近。大鼻子砰得跪在地上,想要紧握手-枪,却双手痉挛,身体也痉挛颤抖,紧紧地抓住喉咙,恍若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烧他,无法呼吸。
“你,你……”
大鼻子指着虚空,中毒倒在了地上。须臾,大鼻子毫无动静地躺在地上。睁大的瞳孔开始扩散,出现了脑死亡的征兆。
林书走向大鼻子,拿走了他的手-枪,还从大鼻子胸口掏出了一盒子弹,十发,一整盒,这种最基础的手-枪,一次只能装一发子弹。
他又从大鼻子的身上,搜出了二十张大团结,在这个年代,人们使用的是第三套钱币,大团结面值十元,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算是最大的钱币。
林书弹了弹大团结,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鼻子,突然心生荒凉。
今天竟然有两桩命案都发生在他的手上。
可若不是他们死,那死的就是他。
在这个人命比草芥还低贱的年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寻常小孩,身上携带这么多钱,恐怕早就被人谋财害了命。
林书抽出十张大团结,递给陈发春。
“收下。”
陈发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竟然一天连看到好几个人死在他的面前,吓得这会都不敢说话,双腿发软地不敢上前,声音打着哆嗦。
“狗……狗蛋儿,这……这”
林书懒得和陈发春废话,这天色不晚了,直接将十张大团结塞到陈发春的口袋里,然后吩咐陈发春道:“帮个忙,将他抬起来。”
他们两人合力,吃力地将这大鼻子抬起来,然后抬着走进了深林,扔进了一个荒芜的山洞,然后点了把火。
他们回去的时候,那辆自行车还在。
林书清理了地上的血迹,然后背起了背篓,朝着陈发春道:“发春哥,你要知道有了钱,有时候并非好事。可千万别告诉谁你那钱是哪来的,自己偷偷用就行。”
“是,是。”陈发春发着抖,虽然无法忍受刚才血腥的一幕,但也无法忘记方才的恐惧,若不是狗蛋儿,他恐怕就被那大鼻子给打死了,而那被扔下山洞的下场,恐怕就是他和狗蛋儿。
不过,陈发春看向狗蛋儿。
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孩子,竟然这么冷静,也是他制服了那个大鼻子,恍若有了狗蛋儿,他就什么也不怕。
林书抬眼,“发春哥,会骑自行车吗?”
“啊?”
“不会。”
“这玩意我没骑过。”
林书踢了脚自行车,没看上眼,这就是个二手自行车,便道:“带回去学着骑吧。”
“这会不会被人发现?”
林书轻笑:“谁知道大鼻子来找我们?那就是跑江湖的,人没了或许还以为他去了哪里没回来。这苍龙县城只是他们一个落脚点而已。再说是他先起了谋财害命的意,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而且这县城也不是只有大鼻子有自行车。你将这车牌给扔了,自己在家里骑就行,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好。”陈发春脸上一喜,心想去供销社弄点油漆回来重新刷上一层漆,谁知道是谁的自行车。
陈发春推着自行车就回了家,早上说了去县城找同学,回来他娘早已睡着了。他却没有睡意,激动地找出螺丝刀,将车牌给弄下来,彻底毁尸灭迹,捣鼓着他的自行车。等他弄完,就放到了屋外,用茅草盖住,藏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发春就去供销社弄了油漆回来,偷偷将自行车给通身刷了一遍,然后等她娘回来,就放到了门口。
她娘还以为看错了,好奇地还以为有大人物来了她家,结果进屋就看到她儿子坐在屋里。
“春儿,这门口的车是谁的啊?”秦慧娘惊讶道。
他娘昨夜就发现他回家了,还带着一脸的伤,幸亏他机智,说是坐了人家的牛车,没注意从车上摔下来,在雪地里滚了几跤,才糊弄过去。
陈发春随口编道:“哦,是我同学送我的。”
秦慧娘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还以为他儿子是遇上那个大善人,“哪个同学这么有钱,还送你车,这车我可几十年都没见过有人在镇上骑过。”
陈发春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地自圆其说:“额,县城的谢有酒,他二表舅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他娘不想管他,就让他一直在我们云水镇念书。”
秦慧娘满眼感激,“这孩子还真是心善,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你得准备送人家点什么啊。咱们家虽然穷,可娘也知道礼尚往来。你赶明儿上学了,将家里的鸡蛋给你同学带去,虽然比不得那车贵,可礼轻情意重啊。”
陈发春一愣,“娘,那鸡蛋是二舅拿来给你补身子的,就不用送出去了吧。”
“那怎么行?家里又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不过确实你同学送了这么大的礼,光送鸡蛋肯定不行。我可得好好想想,咱们送什么才好。”秦慧娘端着菜篓子,边想边往灶房走。
陈发春顿时一阵头疼,他娘这么刨根问底,他可怎么告诉他娘,他这赚了一百一十块钱的事。
这一百块钱揣在口袋里,都快揣热乎了。陈发春一整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处理这笔巨款。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娘,还不会被发现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