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宴席撤下,喜庆的余韵还未散去,三伯很高兴,安排了晚上放电影。
林书路过围拢看电影的人群,从放映灯射出的一束光,拢过人潮,投射在白布上,可在林书的眼底,他们都不是,都不是那个他想要看到的人,都只是存在于光怪陆离世界中的黑白影画。
林书谢绝再也想不起来是谁的人留他一起看电影,手揣着兜,缓缓走入夜色,隔绝了那不属于他的温馨。此刻,他才终于发现,他还是没有融入这里。
他其实太过冷漠,他只钟爱一人。
墨染的夜空,几乎没有星辰,踩在厚实的雪地里,寒气从脚端的神经末梢蔓延至全身。
林书停下脚步,望着夜空,心口一阵阵紧缩,寒风刮过他的眼眸,有点发涩,鼻头像是凝聚了太多的酸楚,而无法再控制哽咽出声。
活了两辈子的男人,头一回哭得像个孩子。
阿宴,哥想你了。
阿宴,你真的狠心,竟然忍心不见哥。
阿宴,哥想听你的声音,想听到疯了。
林书疯狂地在雪地里奔跑,呼啸的山风缠绵在他耳侧,他听见自己念念不忘的声音,随着山风吹向远方,他也听见凛冽的山风一刀刀割裂他的伪装。
他早就错了。
阿宴不知道,他早就喜欢他了啊。
阿宴不知道,他的小心机,都是他蓄谋已久的纵容。
阿宴不知道,他每一次捉弄他的时候,他平静的表面下,都是饮鸩止渴的雀跃。
阿宴,你好狠心啊,我以为你至少会舍不得,却没想到你那么干脆,连家都不愿意回来。
林书自嘲地扯唇,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一种叫作思念的东西恍若汪洋大海汹涌地涌入脑海,疯狂地在耳蜗引起共鸣,甚至有那么一刻,林书真的听见了那由雪和风交织的声音,幻化而出的那一道道声音。
“哥,你冷不冷,抱着我睡可暖和了。”
“哥,每天上学前,你都要亲我一下。”
“为啥?”
“我们老师留的亲子作业。”
“哥,我要穿你的衣服,你的衣服好香。”
“哥,我错了,我不该去黑市,你打我吧,我不怕被打,我也不怕被抓,我就怕你不理我。”
林书蹲在雪地,大脑恍若浸泡在无尽的痛楚中,泪水从指缝间流走,无声无息地没入此消彼长的冰雪。
林书在云峰村待了半年,等小幺儿高三毕业,也在家里修建了一座四合院式的院落,将林老太接进来住,并找了村里一个妇人来照顾她,给她煮饭洗衣裳。即使在林老太心底,林书不是她最喜爱的孙子,可林书做不到任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晚年凄惨到被儿女欺负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