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看清战况,我就被一阵血腥之气压得险些窒息,胃里一阵的翻涌,任凭仙罩加身也无法阻挡这如同丝丝剥茧钻进我体内的煞气与魔气。
脚下尸体成堆,血雨透过雷云犹如一道道长鞭疯狂的鞭挞。
我深吸了一口气,就看到远处硬挺着一口气拄着天方画戟不肯倒下的乘风,还有拼命护在乘风身前催动着金刚罩的焰珂,我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里他们经历了什么。
我终是受不了结界内压抑的尸气,半跪在原地吐了起来。我直起袖子拼命的擦了擦嘴角,就看到重冥的巨剑破开一只魔将的肉身,狠狠地的-插-在那处,惨烈异常。
我想,我能想象得出重冥当时的样子。
我终是扯了扯嘴角,抬眼朝着已经破出地面的聚魄棺看去。
传说聚魄棺是用琉璃瓦炼制而成,可此刻我只看到了一具血棺,而原本属于他的光华也被尽数掩盖。
聚魄棺的一头是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灵华,跟死死抱住棺身的紫菱,而另一头……便是宛如地狱修罗的重冥。
重冥已经被逼出半个真身,长至腰的墨发被粘稠的血尽数浇灌,唯有额前的麒麟独角令人动容。那是象征着重冥一切高傲与尊严的东西,此刻却像是一根寒针生生刺透了我的三魂七魄,
重冥俨然已经化作麒麟真身,却因大战消耗的太多的修为而被逼回半兽形态,我看着衣衫褴褛的重冥,跟他身上一块块触目惊心的血印,就像是看见了忘川旁灼灼绽放的彼岸花。
我忽然想起了那日站在重重树影后看到重冥像纪川求婚时候,眼前这一切宛如当年,依旧是狼狈到站也站不住的我,依旧是为了纪川不顾性命的重冥。
就算重冥得到了聚魄棺,以他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抵挡结界外的数万天兵,就如当年在诛仙台,他分明知道带走纪川之后他自己难以逃脱,却还是紧紧抓着纪川的手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而比起当时悲愤急迫,甚至勉强自己去拉弓杀掉纪川保全重冥的我,现在我的心里也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我努力了四百年,看似得到了什么,最终却还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有长进了,因为我已经可以做到心里不起一丝涟漪,冷眼旁观的地步了。
可是没关系,我还有自己的孩子,只属于我的孩子。之后的数万年,我也不会再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孩子陪我,我不会叫他走我的老路,我会给他我儿时得不到的一切,但永远永远……也不会告诉他重冥的存在。
我显然不会傻到在重冥杀红眼的时候跟他硬碰硬,我还不想身先士卒。
此刻的重冥虚弱得很,在距离这么远的情况下显然不能察觉到隐去仙迹我。我冷笑一声看着上方的重冥,飞身跃至重冥的身后,在一瞬间显露仙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重冥周身大震,整个人几乎在一瞬间僵住。
“落……川……”
重冥血红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眸子里迅速转变的情愫,那是由诧异到欣喜,再到如释负重的信任眼神,
我从那眸底,仿佛看到那三万年后每一天每一天拿着刀刃在琉璃璧上掰着手指算日子的自己。
还有多少天呢?
终于又少了一天了呢!
再等一等就可以见到了吧?
我此刻看着重冥,就想着我当时下界去见重冥的时候,大概眼里也藏有重冥现在的神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