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难。
雷氏母女俩勉强被人搀扶着下了山,远远地被钱来顺一家子给落下了好远。刚下过雨,山路路滑,钱可镟穿着一双硬邦邦的木屐,下山更是艰难,左右搀扶着菜不至于太过狼狈。
钱来顺一家子在山脚等了片刻,钱来发一家子可算是下了山,大嫂杜丽儿帮钱可镟将脚下的木屐摆摆正,钱可镟羞愧难当,“大嫂!”踩着木屐,倚着雷氏。
雷氏抬眼就瞪了眼杜氏,轻轻地拍着钱可镟的手,不知为何,出口的却是,“你大嫂这是疼你呢,除了娘也就你大嫂愿意为你做这些了。”
杜氏颔首低眉,不动不言语。
“老杨如今越发不中用了,说好的一个时辰,到这会儿还不见着人影。”雷氏向来以自家恭请有爱,这会儿被二弟一家子瞧见了钱可镟冲着杜氏闹脾气,这脸是打得啪啪啪的。
只是,训闺女又舍不得,训杜氏又没个由头。转念一想,二弟一家子都是粗人,哪瞧得懂这些。光是如此想的,越发觉得自己的眼神可靠。
钱来发与钱来顺站在一处,听见身后雷氏的抱怨,也只是顿了顿,并不曾说话。
钱庄里,如今有下人□□人,门房的老杨是钱庄里的老人了,丧妻,只带着独子。
“一会儿去家里头吧,娘正在家里等着,一早你大嫂就吩咐了厨房,备上酒菜,咱好好地喝上几杯。”这话钱来发已经说了几年了,大同小异。
钱来顺自是不会反对,每年俱是如此,前日刘氏确是嘱咐了好几回了。
“大老爷,小老儿来晚了。”老杨有些僵硬地跳下车辕,擦了擦额间的汗,“路上一辆马车陷在泥坑里了,好不容易等着那辆马车过了,小老儿才得以过来。”
钱来发看着老杨赶来的一辆马车犯了难了,钱庄本就只有一辆马车,还有一辆牛车。
两家人,一辆马车,就有些尴尬了。
钱来发的鞋子早就已经被打湿了,这会儿布袜子黏着脚底脚背的,二月的春风吹过,寒意从脚底冒起。钱来发下意识地跺了跺脚,试图驱走寒气。
“二弟,你们难不成没有跟车夫说好这会儿来接的?”雷氏抹了一把脸,下山的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正将衣裳都给打湿了,浑身不舒坦。
在他一家子互相搀扶着艰难地下山的时候,钱来顺一家子时常上山,这条已经被人开出半条道的山路并不算难走,一路说笑着往下走。待得下雨时,那可是撒开脚丫子往下跑。
金氏虽说不像雷氏这般娇贵,但是也是鲜少上山的,孔氏原是扶着金氏的,“娘,这下山就是一个速度跑着,倒是不会出啥差错的。”
孔氏自是不想拖了后腿,试着迈开步子,也只是比走路稍稍快了些。
等到山脚下的那个荒废的土地庙里,孔氏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原是早就说好的,向来就跟杨叔说的,路上有马车堵住了,说不得就回去了。”今日永安县城的马车很是紧俏,车夫等不得回去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钱来顺话落,短暂的沉默。
“唉哟,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先回去,一会儿让杨叔再驾着马车来接你们?你们倒是机灵跑得快,瞧瞧我们一家子可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湿的。”雷氏状若拧着水,钱来顺父子几人俱是低着头,默念着非礼勿视。
金氏不觉得有些冒火,平日里她这个大嫂,有事无事地就爱摆弄规矩,这会儿倒是半点儿不避嫌。“看大嫂这话说的,本就是你家的马车,你们先走也是应当的,左右在山脚下多陪一会儿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