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楚岚一身端穆礼服,朝前迈了一步,微微昂首站在玉阶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所有人。
按照身份,皇帝和太后站在最高层的台阶上,楚岚是嫡公主,因此站在次一层的位置,至于芳妃和楚然,虽然亦是尊贵无比,但也只能立于楚岚之下。现在,楚岚目光向下扫去,芳妃再不甘,也只能仰视着她。
“岚儿想说什么?”
听到太后的问话,芳妃咬了咬牙,担忧又怨怼地看着楚岚。
楚岚朝前走了几步,走到正中的位置,盈盈下拜,轻启樱唇道:“皇祖母,孙儿以为,此时册封芳妃娘娘,大大的不妥。”
此言一出,人群中议论声又起,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芳妃和王坤,想看看这先皇后嫡女站出来反对,他们这对兄妹该如何应对。
“小孩子家家的,封后乃国之大事,怎敢在这里信口胡说?快快站回去!”太后佯装生气,训斥道。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温和的太后,她老人家不是最疼爱这九公主么,怎么如今当众训斥不留情面?看来太后想要为陛下再续贤后的心思太过坚定,以至于亲孙女都不能阻拦。
谁知楚岚跟没听见似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老祖宗,孙儿虽然不懂事,可也知道这一国之母须得为人正派,胸怀宽广,必为天下女子之楷模,方能将百姓视为子民,母仪天下。所以,孙儿觉得,芳妃娘娘似乎有些不够格。”
此时,芳妃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愤然走出队列,先行一礼,“太后娘娘明鉴,臣妾不敢与孝端先皇后相提并论,先皇后冰壶秋月,臣妾不及其万一。因此臣妾为人处世皆以孝端先皇后为榜样,臣妾不才,只学了个皮毛,但臣妾自认做人做事忠厚为先,从不曾做过可被诟病之事。就算臣妾此生都没有资格封后,但臣妾也想知道,九殿下所说的不够格,到底是指什么?”
听着芳妃一番慷慨陈词,不少人也在微微点头,虽然他们不齿王坤提名自家妹子做皇后的做法,但不得不说,芳妃为人还是有目共睹的,先皇后逝后,也确实是这位芳妃娘娘协理六宫,办事公正,手腕果断,倒也当得起皇后之位。
楚岚微微冷笑道:“芳妃娘娘倒是好学,我母后竟然是您的榜样,只不过,我倒不知,我母后从未起过僭越之心,芳妃娘娘这一点,也是跟我母后学的么?”
芳妃一听,浑身不由一颤,她行事一向谨慎,楚岚突然提起僭越二字,却并不言明所指何事,这让她心里非常忐忑。
想到这,芳妃眼神一撇,身边伺候的宫女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殿下说话可要仔细些,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僭越二字有多严重殿下不会不知道,若是为了不让我取代先皇后的位置,殿下大可直说,何必随便找个罪名安在我头上?”芳妃怒目而视道。
楚岚哼了一声,“取代我母后,你还真敢说啊。你僭越不僭越,我想你那个哥哥最清楚吧?你说是不是啊,王坤大人?”
楚岚眼神飘到王坤身上,此时皇帝突然开口问道:“王坤,公主说的何事,你可知道?”王坤冷汗直流,连忙跪倒在地,口呼冤枉,“陛下明鉴,臣、臣不知啊!”
皇帝看向楚岚,“岚儿,有话不妨直说,若是耍小孩子脾气,朕可饶不了你!”
楚岚丝毫不惧,正色道:“王大人说他不知道,那可真是有趣,他若不知,那芳妃宫里那些皇后规制的用具却是谁送的?”
此言一出,芳妃如遭雷击,但还是勉力支撑着,不露出畏惧的神色,但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而王坤则已经抖如筛糠,脸色惨白。
见二人如此的反应,皇帝心里便知道楚岚所言非虚,问道:“芳妃,岚儿说的可是实情?你宫里,真的有僭越之物么?”
芳妃定了定心神,此时她派回去传信的宫女应该已经回到宫里了,皇帝即便下令搜查,恐怕也来不及搜出一丝一毫僭越的证据了。想到这,芳妃心神稍安,努力装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眼含泪水道:“臣妾也不知何时得罪了九殿下,殿下要这样污蔑臣妾?僭越乃是大罪,臣妾就算浑身是胆,也不敢迈雷池一步。难道说,九殿下眼热三公主与沈衡情投意合,便将这怒火撒到了臣妾身上?”
听她自己提起楚然,楚岚心里好笑,这种反击真是,毫无力度可言。
楚岚笑笑,“芳妃娘娘不必给自己拉垫背的,这里面又有三姐姐什么事呢?难道说三姐姐也知道您的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帮着您一起隐瞒来着?”
芳妃哑口无言,风向怎么突然转成这样了?
楚然听了,连忙跪下,辩解道:“父皇、太后明鉴,母妃一向本分谨慎,怎么可能做出僭越的事来,儿臣更是闻所未闻,岚妹妹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想是听到了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加上她对我母女一向心怀不满,这才记在心里,等到今天说出来,故意羞辱我们!”
谁知太后看着楚岚道:“岚儿,你三姐姐说你羞辱她,我看你不要欲言又止的,让人听着心急,快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到底是不是谣言,咱们也好分辨一二。”
楚岚点点头,笑道:“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啰嗦了。不过此事若想分辨,实在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要去芳妃娘娘宫里搜上一搜,若是没搜到,那孙儿甘愿听凭芳妃娘娘发落,若是搜到了,那——”
楚岚话没说尽,意味深长地看着芳妃。
芳妃此时却心里大定,语带嘲讽道:“九殿下所说,真是顶顶高明的方案,既然如此,那便请陛下派人去我宫里搜查,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
楚岚见她笃定的神情,便知自己所料不错,芳妃定然已经派人回宫销毁罪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