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愈往里走,上官逸阳心中疑虑愈甚。他虽曾涉足江湖,可结交的朋友少之又少。屈指可数的朋友中,被人称作‘夫人’,又如此受人敬重的,并非没有,只有一人,那便是他家木槿。这山庄中的‘夫人’究竟是谁?如此大费周折,‘请’他来到此地,所为何事?想来,这位夫人的年纪不会太轻,是上官家的朋友?是父亲的故交好友?百思不得其解,上官逸阳紧紧蹙着眉头。
木槿瞧着他神色,暗道不好。怕他思虑过甚,伤及身体,顾不得旁人作何猜想,右手轻轻握住他左手。
上官逸阳微侧过头,淡然一笑:“我不再猜,总有人会为咱们解开谜团。你也不必担忧,上一次喝过六姐的药,我好多了。”
木槿秀眉微挑,微扬起脸,仿似在说:谁担心你?
那车夫在前引路,穿过回廊,穿过茂密的竹林,客房在一片桃林后若隐若现。
桃林,那是上官逸阳和木槿初次相遇的地方。想不到,这个节气,在这江南的山谷中,桃花竟能开得如此旺盛。
车夫神色淡然,恭敬说道:“这片桃林是我家夫人特意命人从北方移栽过来的。谷中气候与外面不同,树上的花从未落过。”
“哦?”上官逸阳不由好奇:“你家夫人也喜欢桃花?”
这个‘也’字用的奇怪,可车夫平日里训练有素,不该问的绝不问出口。他剑眉轻挑,只是道:“夫人更为偏爱方才的那片竹林。”
上官逸阳轻轻颔首,左手手掌一翻,将木槿右手握入掌心,走进桃林。桃花的香气淡淡的,不甜、不腻,桃枝更有辟邪功效。木槿当年不远千里,策马北上,在坝上的那片桃林中流连忘返,这才得以与上官逸阳相遇。
“几位贵客……”桃林尽头,车夫一拱手道:“客房已收拾妥当,旅途劳顿,几位早些休息,在下不再打扰。”
“且住!”百里思右足一点,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稳稳落地,挡住那车夫去路:“你家主人忒也无礼,‘请’了我三人来,面也不见?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公子恕罪!”车夫又一拱手:“雅筑的设计者独具匠心,山腹之中,更有洞天。几位闲来无事,可随意浏览。”却是只字不提他家夫人。
“你!”百里思还要再问,却被上官逸阳拽住了衣袖,他微侧过头,后者轻轻摇头,示意他多说无益。百里思翻了个白眼,不再多问,心中怒气却也未消。
车夫向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转过身道:“夜里,谷中风大,几位若无紧要事,尽量不要出门。”交代完毕,他将双手负在身后,飞身而起,轻轻踏着那桃林、竹林向北而去。
“好俊的功夫!”百里思不由喝彩,方才的不快竟已被他抛在脑后。
上官逸阳将头微侧,笑望着木槿,轻声问道:“你可见过这般没心肝的人?”
木槿抿唇浅笑,轻轻摇头。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我坏话?”
“不敢!”上官逸阳一揖到地,直起身子后,右手伸出,指着那几间客房道:“百里公子请先选房。”
百里思眼珠儿一转,戏谑道:“上官兄一向大度,将程兄让与我同房如何?”
未待木槿出口,上官逸阳已冷下脸来:“这一件事,开不得玩笑!倘若你再敢说一次,休怪我无礼。”
百里思讪讪住了口,终究不忿,说道:“大家都是男人,与我同住,他还能少了胳膊,少了腿儿不成?瞧你这样子,恨不得杀了我!比起程兄弟,我就有那么招你讨厌?”他回转过身,径直走进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间客房,一肚子闷气,哪儿还有心情挑什么房子……
木槿横了上官逸阳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上官逸阳微微耸肩,握住她手,挑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推门而入。
雅筑北侧建了一座阁楼,那阁楼与安阳城中上官府内的阁楼一模一样。确切的说,外观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这阁楼没有密室,不供奉纯阳子。此刻,那车夫紧赶慢赶,想着与小姑娘一齐领罚,却被两个仆人挡在门外:“二爷,夫人有命……”
“三妹可在里面?”
两人轻轻摇头。
车夫心里发急,问道:“是不在?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那两人仍旧摇头。
车夫右手负在身后,食指、中指并拢,快速伸出,点了那两人胸口要穴,随后拱手道:“得罪!”撩起袍子,快步奔上阁楼。
小姑娘正跪倒在地,噘嘴侧头,满脸不忿。先前那牵马仆人站在一旁,闭口不语。
车夫推门闯入,忙拱手道:“夫人,三妹行事稍有鲁莽,郑仲未能阻拦,其罪在我。”
“哦?”正中央的卧榻上坐着个身穿紫衣的美妇人,她年纪不轻了,太年轻的女人没有那种经岁月洗礼沉淀出的韵味,可她有。“老二……”她眼睑微垂,开口说道:“包庇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
郑仲低首,恭敬说道:“老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