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已经决议过了,明日便将朱颜除名,逐出玄汜宗。”岩赫在她面前站定,“你有什么想法?”
江则潋恭顺回答:“弟子并无异议。”
岩赫望着她,忽地一叹:“则潋,你知道为师为何要罚你跪在这里?”
江则潋说:“是因弟子做错了事。”
“何事?”
“知道朱颜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却……”
“不对。”
江则潋抿住嘴,抬头看向岩赫。
岩赫说:“朱颜说她慕你敬你,对否?”见江则潋不回答,他继续道,“你可知,她在心里把你作为目标,一心学你,虽然失了偏颇走了极端,但是——”岩赫的声音沉下去,“这也证明,你若是再同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不肯好好按礼法管束自己,也会是和朱颜一样的下场!”
礼法,礼法。江则潋在心里微微冷笑,曾经的岩赫又何时遵守过礼法,晋了长老反倒是……她犟道:“弟子怎么可能跟朱颜一样!”
“天大地大,未来是什么样,谁也不清楚!”岩赫厉声道,“你还太年轻,不懂,总之为师是不会害你的!”
江则潋的手在袖中收紧,压住心头的气,缓缓磕下头:“……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岩赫抬手,似是想摸一摸她的头,却最终垂了回去,眼底透出淡淡的悲哀:“则潋,纵然你心里不愿,也一定要听为师的话。有些东西,你现在不必知道理由,但,总归是没错的。”
江则潋忽而就觉得夜里水汽湿重,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罢。”岩赫低声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幽居的山洞。
江则潋撑着地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一时腿麻,踉跄几下才站稳。她撩开湿了的衣衫,整理妥帖后才唤来琉鸢,往白璧峰飞去。
她坐在琉鸢背上,两旁尽是浓重夜色,天上唯有几颗星子稀稀疏疏地亮着。她尚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忽听得琉鸢一声尖唳,从黑暗深处扑来一张法术凝结成的大网,白光幽幽,往头上罩来。江则潋一个翻身跃下琉鸢背,一张通体莹白的长弓登时握在手中。疾风荡开,她手指虚虚一拉,三根紫色光矢呼啸而起,穿裂巨网。
江则潋警惕地立在半空,身旁琉鸢不安地低鸣。她喝道:“是谁?”
四无人声。
江则潋继续厉声道:“来者有何居心?敢偷袭怎么不敢堂堂正正出来较量一场?”
依旧无声。
几个念头在脑中飞快地滑过,是想来找茬的别派仙人,还是图谋不轨的妖魔鬼怪,抑或是……堕仙?
她脸色登时一变,想起离开白璧峰时感应到的异状。
傅承钰!
她翻上琉鸢的背,一边催促它快点飞回去,一边仍保持着持弓的戒备姿势。她往四周射了几箭,却毫无回应,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又像是有人故意在试探她、逗弄她一般。这个认识让江则潋很不舒服,且有点恼怒。
然而无论如何,确认傅承钰的安全才是要紧事。
琉鸢降落在傅承钰的院落外,还未完全落地江则潋便急急跳了下去,径直奔进院中,把门用力一推——
傅承钰刚沐浴完,只穿了条里裤,披了件薄薄的中衣在肩膀上。他本在窗边擦着头发,见到突然闯入的江则潋,登时傻在了那里。
江则潋哪里稀罕他的身材,风风火火地到他面前将他打量一遍,抓着他的手臂问道:“你有没有出事?”
傅承钰手里的巾子还在滴水,他呆呆地回答:“没,没有……”突然醒悟到自己是个什么模样,脸色飙红,慌忙推开江则潋从衣架上抽了件袍子裹起来,颤声道:“师父……”
江则潋定下心来,这才意识到场面的尴尬性,咳了两声背过身去,说:“为师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突发事件,担心你有事,所以……你不要太介意了。”
傅承钰捂着衣襟,默默退开几尺,说:“弟子、弟子无事,师父劳心了。”
“既然无事,那为师便放心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瞒着,一定要告诉为师。好了,你歇着罢。”江则潋往门口走去,又忽地顿住脚步,“对了,你晋级,为师很高兴。”
傅承钰脸上红潮未褪,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江则潋扬了扬唇:“睡罢。”然后便出了门去,没有注意到犹在怔忪的傅承钰。
她出了院子,拍拍琉鸢的脑袋以示安抚,看着它飞走后便慢慢踱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的事,很是蹊跷啊……
*
江则潋被剥夺了裁判权,虽然心里犹有不痛快,但还算是乐得清闲。次日,她睡到自然醒,起床打了水洗漱,然后便开始慢悠悠地挑衣服。
门外响起雪越的声音:“则潋,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她推门进屋,“怎么抽签不见你人?”
江则潋叹了口气:“昨天发生的事,想必你也略有耳闻,长老们觉得我裁决不公就不让我抽签了。”她斜睨了雪越一眼,“哟,又是空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