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出白仔仔细细地将尸体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于家娘子的夫君于二,前日他去街上买肉包的时候见到过。
“你们可不晓得罢,据说这于二见了于家娘子的死状之后就得了失心疯,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个一干二净,酒铺也不开了,终日胡言乱语。”
时绛提议道:“这于二究竟死因为何我们不是内行,哪里看得出来,不如先报官罢。”
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由大汉去报了官。
约一炷香后,官府来人将尸体运走。
众人叹息着散了。
顾出白想起于家娘子的遗言,心里闷得慌,于二都丢了性命,哪里还能再娶新妻。
时绛摸摸顾出白的额发,安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往好处想,俩人死亡时间相隔不过三日,指不定投胎时辰也相仿,下一世许能再结一世尘缘。”
----------
顾出白夜里睡得不好,一合眼都是光怪陆离的梦,或战场硝烟血流成川,或鬼魅魍魉杀人如麻,或黄沙漫天乡人易子而食。
梦里的顾出白或是在旁观看一脸漠然,或亲自动手取人性命,手上沾着的血还在一点点往下滴,面前的人却已断了气,路旁的妇人指着他厉声喊道:“吃人的妖怪!”
顾出白便是被这句控诉彻底惊醒了,他起身,察觉到自己满头是汗,指甲不知何时戳进了掌心,留下一个个小口子。
顾出白将自己收拾妥当,并未知会时绛,径自揣着时绛给的那串铜板出了门。
天已经露出鱼肚白了,街上人却不多,好几个摊子都没半点生意。
行至一个小摊前,摊主热情地问:“小公子吃汤圆么?上好的猪油芝麻汤圆,可香着呢。”
顾出白见摊主面容和善,颔首道:“给我来一碗罢。”
摊主手脚麻利地把汤圆下了,又让妻子看着,自己招揽生意去了。
摊主妻子貌不惊人,温柔和善,将汤圆端了上来,提醒道:“仔细烫了,慢些吃。”
摊主妻子放下汤圆,又拿了个小碗来,放在汤圆边上,道:“先晾晾罢。”
语毕,她随丈夫一同招揽生意去了。
顾出白盯着碗里雪白圆润的汤圆,想起了昨日的事,被晚思杀了的于家娘子,被于家娘子附身的妇人,被新婚妻子毒死的王公子,以及尚且不知是他杀还是自尽的于二,要团圆谈何容易。
顾出白从善如流地将几个汤圆晾在小碗里。
而后,他盯着其中一个被不小心戳破的汤圆,想起了昨日遇见的黎三行,那书生昨日在他面前并无劣迹,但他故意藏拙,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
顾出白四岁随时绛修行,已有十一年,他天资颇高,一点就通,但不知为何修为却总是上不去。
如果是道行低微的妖怪,他勉强能看出其真身。
但昨日遇见的君泊,君汝,黎三行,初到青橙镇遇见的萧漪,和他交过手的千重,他均看不出来路及深浅。
顾出白苦恼地想:是我修行不够用心么?明明都照着公子的要求一一做了呀。
顾出白夹起一个汤圆送入口中,确实是软糯香甜,连带胃也暖了起来,方才萦绕的忧虑好容易散去了一些。
小摊又迎来了两个客人。
俩人刚坐定,点了两碗汤圆。
其中一人道:“据说撷花馆的晚思失踪了。已有三日。”
另一人道:“撷花馆前几日不是刚死过人么?那个卖酒的于家娘子,据说死状奇惨,莫非晚思也被人杀了?”
“尸体倒是没找见,不过也找不到活人。”
“说是于家娘子出事第二日,晚思就没了踪影,起初怕坏了撷花馆的名声,私底下寻找了一番,实在没法子了才报的官。”
“撷花馆哪还有什么名声,嫖个妓,还要担上性命的风险,我可不敢再去咧。”
顾出白将汤圆吃完,正要摸出铜板结账,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来人穿着葱青色的长衫,眉目清隽,却依稀透着病态,朝着他笑道:“你可让我好找。”